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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心馨一震,到訓導處?又是什麼事?她迅速著一著身上的制服,領章、胸章全有,鞋襪也合格,再摸摸短髮——又是這天然微鬈的頭髮惹麻煩嗎?她已解釋了無數次,教宮、訓導主任也試驗過了,證明她是天然鬈髮,甚至浣思也來作過證,又發生了麻煩?

  心馨大步走出教室,奔向訓導處,難道這就是心情特別好、今天一切特別的結果?

  訓導處門外站著一個不該在此地的人,她呆了一下,秦康?他怎麼會在這兒?

  “秦康——”她困惑地叫。

  教官已聞聲走出來,端詳了心馨一陣,說:“你家裡有事,秦先生已經替你請了假,去吧!”

  “我家裡有事?”心馨莫名其妙地叫,“我家裡有什麼事?誰叫你來的?秦康。”

  “哎——”秦康臉色很壞,話也說不清楚,“四姐打電話通知我,叫我來接你——哎!”

  “你快去拿書包走吧!”教官似乎已知道什麼事,一向嚴肅的她竟催心馨走。

  “心馨,要快!”秦康焦急不安。

  心馨奇異地不安起來,看秦康神色——哎!她可不願隨便亂想,走就走吧!秦康總不會騙她!她匆忙又奔回教堂,五分鐘後又抱著書包跑回來,已是滿頭大汗。

  “走吧!”秦康催促著。

  心馨看一眼訓導處,教宮已和另一位先生預備去巡堂了,她也不多說,跟著秦康走出校門。

  “到底是什麼事?”出了學校,別了教官,心馨可不同了。“你不說清楚我不走!”

  “這——心馨,難道我會騙你?”秦康似有為難處。“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我才不信,”心馨故作輕鬆地倚著牆。“你真有本事,居然能哄得有女閻羅之稱的教官准我假,我服了!”

  “心馨,”秦康看來生氣了,他板著臉,正色說,“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是四姐教我來接你的,你再不聽話——你別後悔!”

  “我才離開家,四姐有什麼理由叫你來接我?”心馨不為所動,仍是輕鬆地笑,“天又沒有塌,何況——四姐怎麼會找到你?”

  “聽著!”秦康幾乎咆哮了,他漂亮的臉漲得通紅。“麥正倫打電話通知四姐,叫四姐找你,四姐急得去找我媽媽,媽媽打電話給我,四姐在電話裡說,叫我無論如何要立刻接你去醫院

  “醫院?”心馨全身巨震,笑容也沒有了。“為什麼?為什麼要去醫院?”

  秦康長長透一口氣,攔往一輛計程車,不由分說把心馨塞進去,然後吩咐了地址。

  “你告訴我,秦康,”心馨的聲音開始發顫,剛才的頑皮已沒有了影兒。“到底醫院——發生了什麼事?”

  秦康緊捉著嘴,賭氣似的一言不發。二十六歲的秦康竟也孩子氣呢!

  “秦康,求求你告訴我,”心馨可憐兮兮一把抓住他。“我道歉,你告訴我,好嗎?好嗎?”

  “我只會哄人!”秦康還在賭氣。

  “秦康——”小心馨的嘴唇一噘,眼圈兒也紅了。“你——你

  秦康心中一陣無法抑止的波浪,他在做什麼,他怎能這樣折磨心馨?他竟把心馨給惹哭了,他——哎!他真是不明白在做什麼,一定著了魔。

  “心馨,”他不忍地攬住她的肩。“別擔心,不會有什麼事的,麥正倫告訴四姐,浣思突然病發,要立刻動手術,她已注射了麻藥,不能簽同意書,你是她在臺北惟一的親人,要你簽字。”

  “要我——簽字?”小心馨臉都嚇白了。“不——我不能,為什麼不叫爸爸簽?”

  “我也不知道,”秦康看得心都痛起來。“他們離了婚,法律上大慨不許可。”

  “但是——但是——”心馨整個人都僵了。

  “別擔心,我會陪你,別擔心,”秦康不停地安慰著,“我會一直陪著你。”

  心馨怔一怔神,神情恍懈地轉頭看他,他又說陪她,一直陪著她,但——他不是立刻要和韋夢妮訂婚了嗎?他怎能一直陪她?他又在說謊、又在騙她——

  “你說謊,你騙我,”她掙扎一下,“你不會陪我,不會一直陪我,你就要訂婚了!”

  “心馨——”秦康一震,亂七八糟,似喜、似甜、似憂、似愧的情緒充滿心胸。“心馨,你——”

  心馨一手揮開了他,正好計程車停在醫院門口,她逕自推開門跳下去,也不理秦康,一口氣奔了進去。秦康著急地付了錢追進去,已不見了她的影子,醫院這麼大,叫他到哪裡去找?迎面一個醫生模樣的年輕人走過來,他也顧不得禮貌,攔著路就問。

  “請問吳浣思女士在哪兒開刀?就是劉哲凡醫生的太太,”他胡亂地說,“她的女兒剛到——”

  “劉心馨剛上四樓,”年輕醫生溫文一笑,“你一定就是她口中的秦康了。”

  秦康呆了半晌,這年輕醫生怎麼知道他?心馨口中的秦康——心馨常常提起他?心中又是一陣模糊的喜悅,年輕醫生點點頭,越過他而去。

  “醫生——”秦康下意識山,“你——”

  “戴克文。”克文從容離開。

  秦康失魂落愧地看著克文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盡頭,戴克文——怎麼這麼巧?沒有他細想的時間,他匆忙奔進電梯,心馨在四樓,那麼浣思他們也一定在四樓了?他得趕去幫忙。

  四樓也好大,找了半天才看見麥正倫、心馨和一個陌生的醫生站在那兒,抬起頭,秦康看見手術室三個字和那一盞令人心悸的紅燈。

  “心馨——”奏康趕著過去。

  心馨看他一眼,正倫對他點點頭,那陌生醫生卻說:

  “我要你來並不只為簽字,”停一停,又說,“剛才麥先生去接哲凡,哲凡不見他,而浣思一定要哲凡在旁邊她才肯動手術,這——很為難,我要你去接哲凡來。”

  “是爸爸替媽媽開刀?”心馨問。

  “不——是我,我是曾沛文醫生,你還記得我吧?”沛文正色說,“我們要爭取時間,不能拖太久!”

  “若是爸爸——不肯來呢?”心馨說。

  “你一定要他來,”沛文嚴肅地說,“他來——可以鼓起更多生存和奮鬥的意志!”

  麥正倫皺皺眉,他似平在這一刹那間明白了一些事,然而是什麼事,他又無法確切說出來。

  “媽媽——危險嗎?”心馨嚇壞了,“不是說良性瘤,一定沒事的嗎?”

  “腦部——畢竟是大手術,”沛文苦笑,“浣思和哲凡都是我多年的好朋友,我不想有萬一的差錯!”

  “心馨,快去吧!”正倫認真地說,“我已盡了一切力量,哲凡就是不肯見我。你去告訴他,浣思——需要他!”

  心馨和秦康、沛文都意外得一怔,正倫的話——很特別、很怪,浣思需要哲凡,那他呢?他忘了自己是浣思的未婚夫嗎?

  “我——”心馨還是猶豫,她完全沒有把握。

  “我陪你去!”秦康走上前一步。“我們一定想盡辦法讓他來,心馨,要有信心,我們快去!”

  “但是媽媽——”心馨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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