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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清晨的陽光非常好,整個天際一片蔚藍,令心馨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計劃著早晨的時間找秦愷補習數學,中午以後,叫秦康陪她去醫院著媽媽,這個安排簡直太妙了,說不定秦康心中愉快,又會請她看電影和吃龍蝦沙律?

  她拿著數學書和習題,口裡嚼著口香糖,一跳一蹦走進秦家。星期天,她總愛穿牛仔褲,她的牛仔褲和別人的不同,她把褲管剪到膝蓋那兒,她說這樣子才不會和滿街的牛仔褲相同。

  奏家是個正常的家庭——當然得除了秦康,星期天,他不睡到十二點才怪。心馨進去的時候,看見泰愷坐在沙發上看書,她知道,秦愷的父親已到士林去做禮拜了,他們夫婦虔誠得很。

  “嗨,早。”心馨的聲音帶來一屋陽光。“笨學生來了!”

  秦愷抬頭看她一眼,歡喜之色只在眼底。

  “我沒說過你苯。”他想微笑,卻只牽動了一下嘴角。

  “我自己知道笨,尤其是數學。”她大動作地倒在沙發上,秦愷看見她那件很別致的T恤,白色的胸前有一個紅色黑點的甲蟲。“這個時候來不會打擾你嗎?”

  “我說過,你隨時可以來。”他說的話很真實,卻不是很能討好人,尤其是小女孩子。“你的T恤很好看。”

  “媽媽買的,是美國Sear』S的MailOrder,寄美金支票和衣服的號碼去,他們就寄衣服來,我還有一件淺黃色的,胸前是綠色黃點的草菇,很絕。”

  秦愷沒有再接下去講這話題,是他不知道該講些什麼了,尤其他完全不懂服裝。

  “現在開始講數學,好嗎?”他提議。

  “當然好。下午我想去醫院看媽媽,我要秦康陪我去。”她跳起來。

  “誰說我要陪你去?”秦康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原來他不但早已起床,並且還換好衣服,正要出門了。“秦康大哥今天沒有空,叫秦愷陪如何?”

  “你這傢伙,原來『打扮』好了呢。”心馨的眼睛上下左右打量他,一臉孔的不服氣。“你要去哪裡?你昨天說好要陪我的!”

  “小霸王,饒了我這次好不好?”秦康半真半假地笑,“我真的有事,約了女朋友。”

  “又是七彩空中小姐?”心馨老大不高興起來,沉下臉又嘟起嘴,“昨天晚上回來你也偷跑了!”

  “偷跑?”秦康捏一捏她的鼻尖。“玩官兵捉強盜嗎?還是有人叫你監視我?”

  “你——不守信用!”心馨滿心不是味兒,陽光和好心情都消失了。“我不理你!”

  “好心馨,”他憐愛地摟她的肩。“發誓早點回來陪你聊天。”

  “希罕!”她轉開頭,跟自己生悶氣。

  “帶消夜回來給你吃?”他還是逗著她,他只是當她是妹妹。

  她看他一眼,這麼出色、這麼英俊的男孩子,又是那樣善解人意、體貼、熱誠,他惟一的缺點就是女朋友太多,多得她——簡直嫉妒也來不及了。

  “那——你幾點鐘回來?”她稚氣的真摯。她心中一直認為他對她是特殊的——他是這麼說過。

  “天!”秦康作狀地捂著腦袋,又對在一邊沉默不語的秦愷眨眨眼,“吃不消,受不了,管得這麼嚴?”

  “誰管你!”心馨嘟起嘴唇,大步走進秦愷的臥房。“秦愷,我們開始講課。”

  秦康絕不在意地一笑,小女孩的解氣而已!他吹著口哨,大步走了出去。

  “叫秦愷陪你去醫院吧!”他說,“秦愷代替我去。”

  心馨和秦愷都聽見了,他沒作表示,她卻噘噘嘴,裝出一副不希罕狀。

  “臭美!”她低聲罵。

  秦愷聞言皺眉,很感意外地說。

  “你不該說這樣的話,”他認真地說,“不好聽!”

  “哎——”她臉一紅,怎麼了?浣思在這方面對她的管教很嚴,她從不敢亂說話,今天是說溜嘴。“對不起,下次不說。”

  “你——是不是很希望哥哥陪你去醫院?”他望著她,很慎重地問。

  “不,”她摸摸頭,“是他昨天答應我的,他不該黃牛!”

  “劉心馨,”他的話裡分明有強烈的暗示,“我認為對任何人、任何事的期望都不能太高,否則一定失望。”

  “我——沒有期望過誰啊?”她天真得一點也不懂。

  “而且,感情的事——也不能太天真。”他再說。說這話的時候他低著頭不看她。

  “我不懂你說什麼,”她把口裡的口香糖拿出來,用一張紙包起來,“感情的事天真,你是指我?”

  “不——不指任何人。”他搖搖頭。他實在為她擔心,誰能比旁觀者更清楚?

  然而——怎樣的旁觀者?

  “我們開始吧!”心馨攤開課本和習題。

  秦愷點點頭,開始講課。他講得很用心、很仔細、很扼要,相信再沒有數學天才的人也該懂了,他抬眼看她,她雙手托著腮,眼中卻是一片茫然。

  她今天心不在焉。

  “懂嗎?”他問。心中有莫名的歎息。

  “懂,懂,我懂了!”她誇張地一連串說,“真的懂了,你再繼續講。”

  “或者——我再講一遍剛才那個公式?”他瞭解地說。

  “啊——也好!”她有些臉紅,被他看出來了嗎?“你猜秦康什麼時候會回來?”

  泰愷的心一顫,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神情。

  “我不知道。”他垂下頭。心馨不知道秦康是和女朋友約會嗎?她這樣全心全意在秦康身上,想著、念著,她不知道傷害已經在身邊了?

  “我也不知道,”她又托往腮。“我想——他晚上也不會回來陪我聊天。”

  “你——認為他回來與否對你很重要?”他努力想點醒她。這樣的事若發展下去,受傷的將不止一個。

  “他答應也就不應該黃牛!”她一廂情願。

  他暗暗搖頭。這麼天真、這麼善良、這麼純真的女孩子,但願沒有人能傷她。

  “哥哥是去見女朋友,”他考慮一下,說,“這是他比較接近、也比較特殊的女朋友,他們——他們將來可能共同生活的。”

  “你說什麼?”她疑惑地望住他,有不能置信的神色。“你是指——秦康會跟空中小組結婚,他自己說的?”

  “他沒有說,旁邊的人都該看得出來,”秦愷不想心馨受傷,他只能這樣。“哥哥對韋夢妮很緊張。”

  “緊張,怎麼緊張法?”她睜大了眼睛。

  “這——我無法形容,”秦愷認真地說,“我只是知道,那個韋夢妮可能會是嫂嫂。”

  “嫂——嫂?”心馨呆往了,小臉兒一片奇異的蒼白。

  “是!”他狠著心說,“我聽見哥哥告訴爸爸,韋家的人希望和他們見面。”

  “見面——又怎樣?”她真是完全不懂。她是純情的,她完全沒想到過其他的事。

  “我不知道,兩家人見面,一定有特殊的事。”他望著她。天!要怎樣才能幫她?

  她那蒼白和失神令他心口都扭曲起來,秦康,秦康,你可曾知道你的無心之失?小心馨的感情已經受到傷害了,這是誰的錯?有辦法補救嗎?奏愷!

  “我明白了,”心馨臉上是反常的陰暗。“你是說他們可能就要結婚了?”

  “或者是訂婚。”秦愷垂下頭。他不敢再看心馨。

  好半天都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她在做什麼?奏愷擔心地偷看一眼,小女孩子的眼圈兒都紅了,她似乎在強忍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偏偏又忍著這麼困難。秦愷心中發痛,可憐的小心馨,他情願她哭一場,她那模樣——秦愷再也不能原諒哥哥——雖然不能算秦康的錯。

  “原來——這樣的!”心馨聲音裡有強烈的哭意,“他從來沒對我說過,從來沒有!”

  秦愷沉默著,他不便也不能替哥哥辯護。

  “他說——她們都不如我,”心馨吸吸鼻子,突然哭起來。“原采他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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