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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說——我會祝福媽媽,雖然我還是不喜歡麥正倫。”她微笑,眼中有夢幻般的光彩流轉著。“不過,我相信好心有好報!”

  “好像大發慈悲呢!”康康憐愛地拍拍她,“這樣吧!我星期六下午不用上班,帶你出去玩,一直玩到晚上,就算你的好心有好報吧!”

  “出去玩!”她驚喜了,“好啊——只是功課呢、考大學呢?我不想被別的同學比下去。”

  “擔心那麼多做什麼?可憐的小傢伙,”他搖頭,“整天困在屋子裡讀死書也不是辦法,出去玩一次也不至於影響到考不上大學,去不去由你,別後悔啊!”

  “等一等——去哪裡玩?”她原本就想去了,只是考大學的壓力太大。

  “由你選,滿意了嗎?”他笑。心馨真是漂亮又可愛的小女孩,即使在黑暗中,她的青春光芒仍是耀眼的。

  “但是我不會玩,也不知道哪裡好玩。”她老實說。

  “今天是星期四,給你一天時間想,明天晚上告訴我,”他揮一揮手,很果決,“若是還想不出,就由我安排,你不得有異議了。”

  “好!”她高興地點頭。被功課壓得死死的,童心又冒了上采。“只是——你的空中小姐呢?”

  “誰在意她們了?我們去玩!”他半真半假,“劉心馨比她們都重要。”

  她再點點頭,整個人已完全恢復了好心情。

  “說定了啊!如果有人黃牛呢?”她歪著頭。

  “黃牛的人罰做一天奴隸,”他隨口說,“上天罰黃牛的人一輩子得不到永恆的愛情!”

  他故意用心馨的話“永恆的愛情”來討她歡心的,他的確是個靈活的男孩,只是——他忽略了心馨的年齡,也忽略了心馨的感情。

  十八歲的女孩,怎會沒有模糊的愛情呢?

  心馨眼珠兒一轉,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她問得那麼突然、那麼令秦康措手不及。

  “那天晚上的女孩子叫什麼名字?就是在計程車裡的那個。”她問。

  “那個——”他看著她認真的神情,不能不告訴她。“她像叫韋夢妮!”

  “名字像歌星,又夢又妮的!”她說。在這方面,女孩子都是小心眼兒的。

  “當然,誰的名字有小心馨好?”他不認真地,“晚了,進去吧!免得你媽媽擔心又難過。”

  她看一眼屋裡的燈光,點點頭。

  “記住!進去後要好好的,真誠地對你媽媽說不反對和祝福的話,好不好?”他又說。

  “好!”她愉快地答應了。

  “這才是乖女孩,這才是小星星,”他迅速地在她臉頰上吻一下。“記住!我們星期六的約會。”

  放開心馨,他轉身大步回去了,連心馨臉上又羞又窘又喜的神色都沒看到。

  他和秦愷都想幫助心馨母女,都想開解心馨,他們兄弟倆卻用了不同的方式,無論如何,秦康這種比較容易接受多了,且不論是否種下什麼因子,卻真正使得心馨高興和開朗了。

  心馨收拾了絲絲甜蜜、陣陣喜悅,輕盈地回到家裡,這神情、這步子、這心境與她出來的相差何止千里?

  客廳中燈光仍然亮著,暗角中卻不再有人,浣思已回到她的臥室。

  心馨猶豫一下,想起答應秦康的話,鼓起勇氣敲響了浣思房門。

  “誰,心馨嗎?等一等!”浣思的聲言,有著不平常的波動。“好——進來吧!”

  心馨推開房門,浣思半靠在床上,雖是強裝微笑,那淚痕還不曾幹透,浣思——哭過了?她真是傷了媽媽的心,她真是——不孝,她真是該死!

  “什麼事呢?小心馨。”浣思還是柔聲細氣、還是那麼心平氣和,她一點也不怪女兒。

  “剛才是我不對,我來向你道歉。”心馨真誠地說。

  “你是我的女兒,媽媽怎麼會怪你呢?”浣思微笑著。在床頭燈的照耀下,她臉上的疲乏加深了,尤其在她洗去了化妝之後四十歲畢竟是四十歲,再得天獨厚,歲月總會留下淺淺痕跡。

  心馨心頭一酸,歉疚、後悔得更厲害。

  “媽媽,我真的不反對你和麥叔叔訂婚。”她極快地說,“我真心祝福你,像姐姐一樣。”

  “心馨——”浣思的眼圈紅了。她知道女兒曾經過了一段內心的爭鬥,她知道女兒曾忍受了不少痛苦,她知道。哎!她答應了正倫,這選擇可是對的?

  “我會像以前一樣愛你,聽你話。”心馨再說。浣思的眼光中,她也忍耐不住的泣不成聲。“我一定不再惹你生氣、傷心,只要——只要你快樂和幸福。”

  “心馨!”浣思支撐著坐起來。

  心馨說聲“晚安”,一轉身奔回臥室,鎖上門,她倒在床上無聲地大哭起來。

  這眼淚不再是傷心、不再是負氣、不再是反對,她只覺得仍是委屈。

  是委屈!她將要叫正倫為“爸爸”了?

  爸爸——哲凡?正倫?怎能不委屈呢?

  星期六,浣思、正倫的訂婚要會已預定在希爾頓二樓的西餐廳裡,沒有儀式,只是請一些他們共同的朋友和一些音樂界的朋友。

  浣思怕引起心馨新的感情波動,所以不曾告訴心馨,想來心馨也不肯出席的,何必說出來令大家為難呢?

  浣思精神並不好,整個早晨都提不起勁兒,懶懶地靠在床上。她早已安排了鋼琴學校的事,王小姐會替她工作得妥妥當當,她一點也不擔心。晚上有宴會,她該去洗個頭,臉部該照照紅外線保養一下,她總不能病懨懨地去見那許多客人吧?然而——她連床都不想下。

  中午的時候,她終於勉強起身了。星期六心馨下午沒課,會回來吃中飯,她一定要陪心馨一起吃。浣思心中也瞭解心馨的委屈,心馨對哲凡的感情特別深、特別濃,心馨當然不願接受正倫了,但——哎!浣思又在懷疑,她該訂婚嗎?

  客廳裡有一個巨型玻璃盒,裡面盛滿了厚如天鵝絨般的鮮紅色名貴東京玫瑰,她知道是正倫送來的,在這方面,正倫是比哲凡體貼和殷勤多了!她輕輕撫摸一下那玻璃盒,女傭四姐從廚房出來。

  “夫人,我以為你沒醒,麥先生送花來我也沒敢叫你。”四姐說,“中午想吃什麼?”

  “隨便吧!我沒有胃口。”浣思搖搖頭,“心馨還沒回來嗎?”

  “二小姐不回來吃飯,她和隔壁的秦康少爺要出去玩,”四娟說,“她讓我轉告你。”

  “哦!秦康?”浣思皺皺眉,“是秦康或是秦愷?”

  “大少爺秦康。”四姐肯定地說,“說要玩到晚上才回來。”

  浣思再搖搖頭,心馨和秦康,可能嗎?

  心馨不回來就別預備午餐了,我不吃。給我杯茶好了,我要去洗頭。”

  “晚餐呢?”四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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