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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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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明謙恍然。難怪天智擔心了。 「昨天他和文蓮家鬧了一天,好在也沒鬧大,」天智搖搖頭。 「要不然就慘了!」 「去了軍校一年多,相信他比以前理智和成熟!」明謙安慰著。 「理智和成熟?」天智苦笑。「有時我真是發覺上天給哥哥安排的路太難走了!」 「放心,他會走得好的!」明謙輕輕握住她的手,帶著鼓勵的笑容對她。「因為他是你的哥哥!」 「我幫不了他!」她搖頭。「真是很不公平的事,哥哥已經盡了全力,我知道!」 「然而公平——並不一定安排在眼前,」他正色說,「你忘了上帝的話?」 「不——」天智困難地咬咬唇。「我不知道,哥哥一直不回來,我真的擔心——會發生什麼事!」 「擔心能幫忙嗎?」他是理智的。「開心一些,天智,情形也許並非你所想像的壞!」 「但願如此」她吸一口氣,,能開心起來嗎? 「或者——我們出去走走?」他提議。「這樣悶在家裡對你沒有好處!」 「算了,」她略為遲疑。「萬一我們出去他就回來了呢?我不想錯過!」 他想一想,也就隨她。他的感情是寬厚的、溫柔的,他甚至不願有一絲勉強她的意思,他知道她的家庭情形,他瞭解她的心情,明白她的矛盾和痛苦,他的愛也就更是小心翼翼。 「我陪你等吧!」他說。 她仰著臉微微對他一笑,這一笑包括了好多,好多;有瞭解,有感激,有愛,只是一個微笑,他的心就變得更充實、更滿足、更溫暖了。 「謝謝你,明謙!」她說。 他拍拍她,不許她再說下去,沉默代替了言語,凝眸相視中,屋子裡流轉了更多溫柔、更多情,似水,似雲,似風,柔柔地、軟軟地、輕輕地回旋蕩漾,蕩漾,回旋,她眨一眨眼睛,他低下頭,溫柔的唇輕輕地落在她的上面。 好久,好久,他坐直了,頭也抬起來,望著那張素淨、清秀又美得淡泊、堅強的臉,他的心都扭曲起來,那是快樂、滿足的痙攣。這樣美好的女孩他竟找到了,得到了,他是何其幸福? 「天智,我總覺得上帝特別眷顧我!」他真心說。 「因為你對它奉獻了你的真誠和信心,」她說,「遺憾的是——有的人為什麼那樣不幸?」 她是說天威?他不敢問。 「有時候我真願把自己換成哥哥,」她再說,深沉的歎息和無奈。「他不能一再受打擊,他的脾氣,他的個性會受不了,你別看他暴躁、剛烈,內心感情上,他非常脆弱,我怕——唉!」 「天智,也許打擊只是種考驗?」他說,「只要訓練他堅強起來!」 「只怕——適得其反!」她說。 會嗎?適得其反? 天威旋風般地從火車站沖出來,受辱的感覺和仇恨使他全身如火燒,內心越是狂怒,他的臉色也更陰沉、更冰冷了,他眼中光芒寒意逼人,像一把青光閃閃的利刀,他看你一眼,你會感覺到被刺了一刀般的疼痛。 他就這麼橫衝直撞地往前沖,也不管前面有人,也不理身邊有車,他身上的火焰、他心中欲爆炸的狂怒令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思想,失去了平衡,如果他手上有一把刀,他會絕不考慮地刺在自己身上,湧出的鮮血也是一種發洩! 「咦?!你——」有人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傅天威?!好小子,你回來了?」 天威本能地用力一掙,脫出那人的手掌,然後想也不想地揮起拳頭,「砰」的一聲打在那人的下巴上,那人怪叫一聲,沒有被打倒,也沒有退後,不等天威的第二拳揮到,又抓住了天威。 「小子,這算見面禮?」那人的臉晃到天威面前。是個又高又壯的男孩子,站在那兒像一座小山,挨了天威全力的一拳,竟還若無其事般。「老哥兒們都不認了,傅天威,你的眼睛瞎了?」 天威呆怔一下,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揮出的那一拳帶回來屬於他的理智,火燒的感覺也稍減。 「于文泰,你放不放手?」天威掙不出文泰如鐵鉗般的雙手,臉也漲紅了。「我殺了你!」 「喝!一年三個月的軍校生活學會殺人?」文泰笑著放開他,對天威,他是絕無惡意的。「省省吧!去唬別人,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天威撫摸一下被握得發麻的雙臂,深深吸一口氣,乍見故人,心中喜悅總是多於其他的。 「于文泰,裡面一個老傢伙對我不利,你去幫我打發他吧!」 天威說。對克軒他已恨之入骨。 「什麼人?!」文泰皺皺眉。「打發一個老傢伙還不簡單,包在我身上,隨時替你辦到,現在我們走,這麼久沒見面,總得讓老兄弟們知道你回來了才是!」 「不——」天威自我掙扎著。他不想見以前那一批朋友,他也不打算留在臺北,但是——也不能這麼一走了之,林克軒的事不能就此罷休。「我沒空,我要趕回去!」 「你試著走?」文泰抓緊了他的手臂。「回來不見老兄弟,夠意思嗎?」 「我原本沒打算久留——」天威內心鬥爭得厲害。 「不留下來看我打發老傢伙?」文泰不由分說地把他推進一輛計程車,又吩咐了一個地址,汽車如飛而去。 上了車,天威也就平靜下來,見一見老兄弟、老朋友也沒什麼,去就去吧!林克軒的事不能就此罷休,或者——讓于文泰他們去辦吧! 他放鬆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不出聲。 「喂!傅天威,你變了嘛!」文泰叫。「老和尚似的連血氣都冷了,怎麼回事?」 「你們——都好嗎?」天威睜開眼睛,淡淡地問。 「老樣子,」文泰聳聳肩。「臺北就是這麼一個場合,哥兒們有得混就是了!」 「周俊彬呢?」天威再問。 「現在就去見他,」文泰笑一笑。「你走了之後,他混得最好,發得很!」 天威沉思一陣,文泰的話把他帶回一年多以前的時間,甜酸苦辣一起湧上來。 「他還混賭場?」天威問。 「有時候啦!」文泰側一側頭。「他弄了一幢房子,有魚兒就撒網,風聲緊就暫時收檔,除了這個,他還能混什麼?」 「你呢?」天威望著文泰。這兇神惡煞像座小山般的男孩子內心並不壞,天威很瞭解他,所有的事都是環境造成的。環境,唉! 「我?」文泰呵呵地笑著。「有時候跟著周俊彬混,有時候四周走走,臺北現在的場合比較多,你知道最近香港來了不少客!」 天威聽著。這些曾是他生活中一部分的事,現在已是好遙遠的事了,混場合——他由衷地厭惡。 「你們還是這麼整天不務正業,遊手好閒?」他終於說,「文泰,你也不小了,有完沒完的?」 「怎麼會完?除非釘蓋,」文泰笑。「走上這一行就沒有退後的路了!」 「誰說的?你不看我?」天威沉聲說。 「你——」文泰打量天威,頗不以為然。「你進了軍校還和什麼老傢伙過不去?」 天威臉上掠過一抹殺氣,很是嚇人。 「林文蓮甩了我,」他的聲音從牙縫裡逼出來。「我要對付的是她老頭子林克軒!」 「哦?!」文泰有些意外。「老頭子惹了你?」 「別問,反正——你去替我打發他!」天威沉聲說。 「林文蓮呢?要不要教訓一下她?」文泰面不改容,這是太普通的事了。 「我考慮了再告訴你!」天威說。 車停在和平東路的一條巷子裡,是一幢新建的四層樓公寓,並不很講究。文泰用鑰匙打開門,讓天威進去。 「三樓!」文泰說,「沒事的時候又沒節目,我們大夥兒都窩在這兒!」 「大夥兒——還有些什麼人?」天威邊上樓邊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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