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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她捧著自己發燙的面頰回到臥室,啊!快兩點鐘,這麼晚了,她真沒想到。

  匆匆洗澡上床,她真是全無睡意,神秘的喜悅在心中激蕩,千頭萬緒要自己整理——仿佛許多蛛絲馬跡,仿佛許多事情——真真假假,虛虛幻幻,她只是意外,事情的發展怎麼如此?

  熄了燈,她躺在床上,面頰依然發燙,這是二十九年來的第一次。

  斯亦天,就這麼不經意的走進了她的心扉,是這樣吧?她必須對自己承認。

  承認了這一點就必須想到以後,以後——一

  以後的事誰又能預料呢?

  32

  小美搬到亦天為他們安排的宿舍,陸健、許志堅及另外兩個同事也一齊住進去。

  當然,姮柔知道亦天是為安全著想。可是小美住在亦天那兒該是最安全的了!

  是不習慣吧?亦天那個孤獨慣了的人,不喜歡與人同住吧?連阿嬸都住在二樓最遠一間臥室。

  搬家的時候,姮柔也來幫忙,大家忙出忙進時,一直沒見到亦天的影子。

  他有事?他躲開了?他實在很不合群。

  “亦天怎麼不幫忙?”姮柔問。

  其他的人都仿佛意外的望她,好象亦天不幫忙是天經地義的,她問才多餘。

  “怎能要他幫忙呢?”陸健說。

  亦天在他們心目中是高人一等的。

  “怎麼不能?平日他有事大家也幫他。”她說。

  “幫他是應該的,”小美也說:“我們原本就是替他做事的嘛。”

  “他至少應該在一邊看著才對。”姮柔堅持。

  “他大概有事。”陸健說。

  看一眼旁邊的許志堅,志堅總是沉默。

  “最近事多,好久大家沒去吃日本料理了。”姮柔想令氣氛輕鬆些。

  “想去嗎?我們搬完就去。”陸健說。

  “我不是說要去,”姮柔看看大家。“我最初到公司也最深刻的印象是你們喜歡吃日本料理。”

  “我們無所謂,亦天喜歡,”小美說:“他總是去。”

  “他去了多半不吃!只喝清酒。”姮柔笑。

  “好像是這樣。”小美點點頭。

  “我看他不是喜歡吃,或者只喜歡那裡的氣氛。”姮柔又說。自己也控制不住。

  幾個人都很意外的望著她。

  “哎——我只是這麼想,”她臉紅了。“不一定對,剛來上班時對一切好奇,只是這樣。”

  小美笑了,笑得很特別。

  “大家都對亦天好奇,可是我們瞭解的沒有你這麼多,”她說:“真的。”

  “我不是瞭解,是猜。”姮柔知道不能再說下去,否則會洩露心中秘密了。

  “猜也猜得比我們准。”小美笑。

  七手八腳的,加上搬運工人,“家”很快搬好。

  是一幢有花園的兩層樓高屋子,不是太新的那種,但無論如何,價錢會相當貴,在市區裡哦!

  亦天從哪兒找到這樣的房子?他很富有?

  他們大家都不談這件事,姮柔自然不會問,但心中懷疑是有的。

  黃昏的時候亦天才出現。

  他看來風塵僕僕——很奇怪的感覺,他只不過從家裡來到此地罷了!

  “搬好了?”他四周張望一下。

  “是,我們等著你來請我們吃日本料理。”小美看姮柔一眼,笑笑。

  “日本料理?”亦天很意外。“為什麼?”

  “姮柔說你喜歡!”小美還是笑。

  “不是喜歡日本料理,是那種氣氛。”陸健補充。

  亦天望姮柔,她窘紅了臉,怎能開如此玩笑?

  “好。我們去吃日本料理。”他說。

  幾個人一起叫好,唯獨姮柔不出聲。

  她心中有自己也難明白的情緒。亦天這樣——是表示什麼?尊重她?她猜對了他的心?

  叫計程車去,兩部車正好坐滿,姮柔擠在沒有亦天的另一部上。

  和眾人一起面對他,是很為難的事。

  她一直很沉默,即使在吃的時候也不敢再注意亦天,她怕小美再開玩笑。

  小美是小女孩子,她對這些事特別敏感,但她——她和亦天實際上什麼也沒有,除了感覺。

  是,除了感覺。

  感覺是不可言傳的,所以她怕小美講,因為講出來的一切一有點變質,不那麼真切了。

  “姮柔,你吃得又少,又不說話,”小美果然頑皮,不肯放過她。“為什麼?”

  “我平日也吃這麼多,”她不好意思。“我聽你們講。”

  “你像在想心事。”小美又說。

  “沒有,怎麼有心事呢?”姮柔令自己淡然。“聽人講話是種享受。”

  “但今夜你太沉默,不像平時。”小美說。

  “或許她累了。”陸健打圓場。“姮柔幫了我們一下午。”

  亦天的視線也在她臉上,她益發不自在了。

  “也沒幫到什麼忙。”她臉紅。

  還好,亦天把話題轉到另外方面,她才能脫困。

  他們又聊了些,很奇怪,他們從來不講與陳先生對壘的事,一個字也不提,甚至曾雄。

  姮柔想,他們另外有時間討論嗎?或者他們真是什麼都不講,只應付對方的攻勢?

  這一餐吃得很久,很久,付賬出來時已十點了。

  亦天看看大家,最後把視線停在姮柔臉上。

  “你們一起回去,我送姮柔。”他說。

  姮柔心中喜悅,卻忙著推辭。

  “我自己可以回去,不必送。”

  “亦天送好些,”陸健說:“我們肯定曾雄是跟著你的!”

  “但——他並不在四周。”姮柔天真的。

  “他怎會讓你看見?”少說話的志堅也開了口。“但是我已經知道他在哪裡。”

  “他在哪裡?”姮柔和小美一起問。

  志堅冷冷一笑,指一指不遠處的轉角。

  他們並沒有真看到什麼,亦天和陸健都一起點頭,甚至小美也稱是。

  “我——看不見。”姮柔說。

  “這些事——感覺最重要。”亦天可是另有深意。

  可是他又說感覺。

  姮柔不再反對,跟著亦天跳上一輛計程車。

  “如果總要這麼送來送去,豈不太麻煩?”她說。

  “出了事豈不更麻煩?”他說。

  “你認為會出事?”

  “不知道。但——一反正我沒事,送你回去很方便。”他是這麼說的。

  只是這樣?想問,不敢問。

  “平日我上下班,他也在四周?”

  “是吧!那時時間早,不會有危險,”他說:“即使不是曾雄,太遲回家對女性來說也不安全。”

  她想一想,也有道理,於是不再出聲。

  “小美搬離我家,感覺上——比較好,”亦天說:“雖然她在時並沒有打擾我。”

  “但是讓他們住在一起,你認為比較好?”她問。

  “他們可以互相照顧,是安全些。”

  “但是——也可能更危險些。”她說。

  “哦——為什麼?”

  “最近恐怖分子沖入黎巴嫩總部和美軍軍營的事不是很可怕?”她說。

  他呆怔半晌,終於忍不住笑起來。

  “我們不是恐怖分子。”他說:“就算陳先生他們,也不是恐怖分子。”

  “我不是指你們是恐怖分子,”她連忙解釋。“而是他們太集中,被攻擊的目標豈不太大?”

  “不——怎麼會?”亦天皺眉。“事實上,任何攻擊不會明日張膽,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可以告訴你,你想錯了,我們不是打仗。”

  “但你們的確給我兩軍對壘的感覺。”她說。

  “或者——我們是鬥另一方面的東西,”他考慮著。

  “暴力有時不能免,但最重要的不是這些。”

  “是什麼?”她忍不住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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