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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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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子真不錯,面對著河,背著兒童樂園的斜坡,虧得亦天找得到。 她忽然記起以前那段跟蹤的日子。 那時候深以為苦,現在回想倒也很得意,她這個普通的女人,居然也做了半個情報人員。 情報人員,她忍不住失笑,這簡直滑稽,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 小時候一直想做個平凡踏實的人,誰知命運是那樣的奇妙,一份工作,居然改變了她的——生。 她還能做一般人一樣的結婚生子嗎?或者會在這種不願又必須接受命令下矛盾中度日? 哎——不必想這麼多,還是看小說吧! 拿出書本,倚在那兒——一突然想起亦天,他現在在做什麼?一個人擺圍棋譜?和小美聊天? 搖搖頭,翻開了書本,慢慢的一行行看下去。 一會兒,她已入了神,思想、感情都進入書中,忘了周圍的——切。 風聲伴著時間在她身邊溜過,她全然不介意,她隨著書中男女主角而喜怒哀樂。 也許是肚子餓,也許是正好看完——個段落,她抬起頭來——一是眼花嗎?旁邊樹下坐著的不是亦天? 下意識的揉揉眼睛再看,真是亦天!心中冒上一陣喜悅,這個時候,無論遇到哪個朋友都是好事。 她站起來,他也在這個時候轉頭。 「你占了我的座位。」他說。 雖然臉上沒有表情,但眼光卻是愉快的。 「不知道你會來,對不起,」她突然頑皮起來。「現在座位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他慢慢走過來,拿起她的書來看一看又放下。 「最近事情多,很久沒來了!」他坐下。 「我還以為你還是每天來。」她說:「剛才我還在想,你是不是在家擺棋譜。」 他皺皺眉,好半天才說: 「家裡多了一個人,不習慣。」 「小美?」她衝口而出。「你當她是弟弟。」 「不是小美的問題,而是多——個人——隨便任何人我都不習慣,我是個孤獨慣了的人!」他說。 「小美可以搬去和我同住。」她口快心直。 「不安全。」他想也不想。「請——不要把這話告訴小美,免得她不安心。」 「是。」她連忙點頭。 「你——也為躲避一些人而出來?」他問。 「媽媽對我的事很懷疑,」她輕鬆的。以往不能這麼輕鬆,可能是天氣、是環境,是她身上的牛仔褲。「而且,我極厭惡聽到曾雄的聲音。」 他微微搖頭,沒有出聲。 「他們以為上次在你家——一我沒有回家!」她說。莫名其妙就臉紅了。 「小美搬家那次?」他眼光一閃。 「是。我的解釋是為陪小美。」她說。 「為什麼不說出後面另有出路?」他反問。 「不想說。」她搖搖頭。「我知道哪些話該說,可以說,哪些話不該說,不可以說!」 「這事有關於你的名譽。」他認真的望著她。 「我——沒有想過。」她避開他視線。「我覺得——一不應該出賣你們!」 他沉默了好一陣,眼中光芒變換了幾種深淺顏色。 「謝謝你!」他只這麼說。 「不,應說是我謝謝你,因為——你信任我。」她說。 他想了——下,笑起來。 「我並不真那麼信任你,我只是賭一下,」他其實可以不這麼說的。「結果我贏了!」 她有些尷尬,原來他只是賭一下? 「如果我講了出去呢?」她忍不住問。女人總是比較小心眼的。 「我們都有麻煩了!」他說。 看他說得那麼輕描淡寫,他剛才說並不真信任的話不是真的,他故意那麼說,他不要她感激。 真的,他是這個意思,她忽然懂了。 「你不必故意說那些話,」她笑。「你怕人感謝你?」 「我不希望欠人情,也不要別人欠我情!」他淡然說:「獨來獨往,沒有牽掛最好。」 「但人是不能離開人群的。」她說。 「我希望和任何人沒有關係。」 「能嗎?」她再問。 「我儘量,」他的瞳孔在漸漸收縮。「人最軟弱的就是感情,也是大多數人的致命傷,我儘量擺脫一切的感情困擾,永遠保持孤獨。」 「但是跟你的人都忠心耿耿,他們對你有感情依附。」她不放鬆的。 「我正在訓練他們,」他冷冷的說:「不能擺脫感情的人,就不能成功。」 「但感情是人類天生的!」她說。 「我知道。我就是要和天生的東西拗一拗,」他眼中有抹奇異光華。「人定勝天!」 「你的名字叫亦天也有關係嗎?」她問。 「我——人亦是天!」他傲然說。 她心中震動,他的口氣太大了,他太驕傲。 「人不能是天,如是天,也只是一個,太孤獨了、人不能沒有同伴。」她婉轉說。 「孤獨正是我所求,我剛才說過。」他說。 她吸一口氣,莫名的失望塞滿心頭,她料不到他是這樣的人,他不該是,也不會是,但他這麼說—— 「不要懷疑我說的話,」他似乎看穿了她。「我的行動和事實可以說明一切。」 「我沒有懷疑,」她立刻說:「只是——有點可惜。」 「可惜?」他眼光一閃。 「你不是沒有感情,而是感情藏得太深,沒有人可以看得到一一或是極少人能看得到。」她揚一揚頭,替自己鼓起勇氣說。 「極少人?你!」他緊緊的盯著她,像是——惱怒。 她被他的惱怒激起了鬥志。 「是。」她昂然不懼。「我覺得我看得見,而且一一感覺得到。」 他呆怔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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