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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有機會你可以做見證。”

  “做過多次。”他說:“那時還沒有名氣,可以做。現在若再上臺做見證,我怕人說嘩眾取寵。”

  “別理會人說什麼,眼睛看上帝。”她說。

  “我心中這麼想,真話,可惜做不到。”

  漸漸的,人多起來,唱詩班也到了。於是禮拜開始,他們的談話也停止。

  世上的事是很微妙的。宿玉來教堂找尋心靈平靜,躲開感情紛擾,卻在教堂遇到仇戰。

  有些事是註定的。

  從教堂出來,他們站在正午的陽光下面。

  “介不介意跟我一起午餐?”他隔著墨鏡凝望著她。

  “不介意跟你午餐,但介意太多注目的視線,”她說真話。

  “你名氣太大。”

  “你跟我來。”他拉著她的手,跳上的士。

  “什麼地方?”她不安地抽出被拉著的手。

  “我家裡。”他說:“剛安置好自己,我請你吃越南牛肉湯粉。”

  “你會做菜做飯?”

  “我從死亡的邊緣掙扎求生,除了死,我什麼都會做。”他愉快地說。

  “不要常提死亡,壓力很大。”

  “是。我以後不再提。”他立刻說:“抱歉。”

  “沒什麼抱歉的。他的死亡與你完全無關。”

  “但是我像他。”他說。

  “別聽可宜亂扯。沒有兩個相同的人。”

  “不是相同,是相像。”

  “也許有一點,並不厲害。”她皺眉。“請別再提。”

  他沉默下來,直至回到他家。

  他的家真是令人意外。四五百呎的地方全用竹來裝修。竹的牆、竹的窗、竹的簾子、竹的家具,惟一不是竹的是電視和音響設備。

  “喜歡竹?”

  “越南的家是這樣子的,”他說;“雖然這麼佈置起來很孩子氣,但也聊勝於無。”

  “誰說孩子氣?”她不以為然。“想家、念舊有什麼不對?現代人一定要煉到鐵石心腸?”

  “誰說現代人是鐵石心腸?”他問。

  “現實、金錢、權勢的確能令人心變硬,感情是被嘲諷的對象。”她搖頭。

  “一次打擊也不能令你如此偏激?”

  “我並不偏激,”她說的是真話。“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你會說這些。”

  “因為我也曾經不幸。”

  “曾經不幸不重要,因為還有將來。將來是希望,死亡才最可怕,奪走一切。”她說。

  “你才說不許講死亡。”

  她聳聳肩,在竹沙發上坐下。

  “正如你說,成名還是好事,至少你這個家很舒服。”她由衷地說。

  “喜歡可以常來,我的大門為你開。”他說:“因為跟你聊天是很開心的事。”

  “我並不如可宜健談。”

  “可宜對我有恩,我總是低她半個頭。”他很坦白。

  “不要有這種心理,她是我極好的朋友,我知道她絕對不會把你的事放在心上。”

  “她和哲人的傳言——是真的?”他問。

  “各人有各人的煩惱,”她搖頭。“入行多久?你居然也聽到傳言了。”

  “圈子小,他們都是名人。”他說。

  “人是不可以十全十美的。”她歎息。

  “你知道,20歲以前的不幸在遇到你們之後,我覺得已變得全不重要,”他誠懇地說:“我覺得上帝並不虧待我,我很滿足快樂,所以我去教堂謝恩。”

  “你的想法很好,可惜不是人人能做到。”

  “不是做不到,是你不去做。”他盯著她看。“你根本不想忘掉那個英之浩。”

  他說英之浩——他那酷肖之浩的腦——一刹那間她迷惑了。

  他是誰?誰是他?真有天意?真是玄機?

  第五章

  宿玉突然之間忙起來,下了班後總找不到她,她又沒回家,也沒同天白出去,她去了哪裡?

  可宜一連找了她一星期,終於沉不往氣,在她上班時間摸上她的公司。

  “你?這個時候你居然敢蛇王?”宿玉叫。“不用上班?不用錄影?哲人把你寵壞了。”

  “別惡人先告狀。從實招來,這星期下班後你去了哪裡?”可宜盯著她看。

  “我能去哪裡呢?還不是一早回家聽音樂、看書。”宿玉否認,卻笑得神秘。

  “還扯謊,哪一天你在家?”可宜不肯放鬆。“為什麼連我都不能講?”

  “不是不能講,而是根本沒什麼可說的。”宿玉一味地笑,笑得極有內容。

  可宜眉心漸漸聚攏,她眼睛眯成一條細縫打量宿玉。

  “仇戰?”她終於說。

  宿玉仰起頭來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猜對了?嗯?”可宜促狹地說。“這仇戰怎麼有那麼好的運氣?先成名又追到你?”

  “他沒有追我,只是我們頗談得來。”宿玉很敏感,也很謹慎。“他的好運是否極泰來。”

  “誰知道?或者命中註定?”可宜笑。很為朋友高興。

  “別把事情弄嚴重了,沒什麼命中註定的,”宿玉說:“我們是在教堂裡碰到,如此而已。”

  “香港那麼多間教堂,為什麼你們會同去一間?這不是緣是什麼?”

  “不是緣。”宿玉皺眉。“目前我還不能肯定是什麼。我的緣應在之浩身上。”

  “之浩是有緣無分。”

  “仇戰也是。他比我小4歲,我介意年齡。”

  “真是食古不化。”可宜歎口氣。“現代人誰還講年齡不年齡呢?只要合得來就行。”

  “不。我很古老。或者是食古不化。我要求愛情。”

  “有嗎?你和仇戰?”

  “沒有。”宿玉講得十分肯定。

  “目前或者沒有,遲些說不定有了呢?”

  “你想當然。”宿玉搖頭。“我信一見鍾情。”

  “不跟你說這些,我們放長雙眼來看。”

  “還沒說你為什麼來找我。”

  “今天我搬家,住進那層新樓,”可宜笑得好滿足。“想請你們去新房子熱鬧一下。”

  “我們?還有誰?”

  “你。本來還想約天白、阿靈,可是現在兔了,我們約仇戰。”

  “別這麼刻意好嗎?”宿玉不滿。“我情願約天白。”

  “是你自己說的,別後悔啊!”

  樓上電話鈴聲響起,宿玉接聽,立刻就變了臉色。

  “今夜?不,不行,我沒有空,”她說:“可宜約了我。”

  不知是誰在電話裡講了什麼,宿玉的眉頭皺得更緊。

  “真的不行,下次吧?”她說。

  “誰?說什麼?”可宜睜大了眼睛。“仇戰?”

  宿玉點點頭。可宜不由分說的就搶過電話。

  “仇戰嗎?我是可宜,今晚請你來我們家晚餐,翡翠也去,當然。6點,你開車接她,OK?”可宜一連串的講,然後收線。

  “你這是為什麼?”宿玉問。

  “人家約你,我們反正也要請他,一舉兩得。”

  “這樣好像刻意安排,不妥。”

  “你敏感得要命,這算什麼刻意呢?”可宜笑。“是他自己打電話撞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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