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誰伴風行 >


  「你是小妹,怎麼同呢?」

  「我已經二十一了,還是小妹?」她嘩啦地叫,非常地不能容忍。

  「我確是看著你長大的啊!」他說。

  「不,你今天應該接受我長大的事實。」她振振有詞,「很多男孩子追我呢!」

  「那是說,你有很多男朋友了!」

  「沒有。」她認真地看他一眼,「我學你,寧缺勿濫。」

  他有點感動,她實在是好乖、好乖的女孩子。

  「學我——也許太偏激,你一定可以遇到一個極好極好的男孩子。」他由衷地說。

  「有你——和哥哥那麼好?」她真實而自然地說。

  他呆怔一下,她拿他來做標準!

  「我並不很好,有極多的缺點。」他為難。

  「從小的印象是,你和哥哥是最好的男人。」她稚氣地笑,「小時候的印象很難改變。」

  「看來我必須循規蹈矩才行了。」

  泊好車,他替她拿行李上樓。

  「今夜我們去夜總會跳舞,好不好?」她提議。

  雋之不喜歡跳舞,又不想掃曉芙的興。

  「好,隨你,你要去任何地方都陪你。」他說。

  「你真好。」她極自然地抱住他脖子。

  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不能習慣。

  他們各自預備,雋之換了衣服就坐在客廳等,他已吩咐了鐘點女工不必須備晚餐。

  曉芙出來時,他只覺眼前一亮。

  她穿著淺米色的麻質衫招,入膊的,整個肩膀裸露在外,非常地性感動人;而且她修長而苗條,穿這種歐洲式時裝,十分有味道。

  「真的越大越漂亮。」他忍不住讚美。

  「不能令你沒面子啊!今夜我是你的女伴。」她臉上有興奮的紅暈。

  「我們吃晚餐,然後去夜總會——」

  「然後去兜風。」她接上去說,「我很喜歡黑夜飛車。」

  他臉色大變。

  「我——不想開快車。」

  「怎麼?」她很意外。

  「剛出了車禍,撞傷了人,還無法克制心中陰影。」他老老實實地說。

  「怎麼回事?」

  「我撞傷一位老人家,失去思維能力,我——很內疚。」他吸一口氣。

  在這時候,又想起湯恩慈,心中又是一動。

  「這樣吧!你指路,我開車。」她說,「這是我第一次停留香港,我不想浪費時間。」

  「以後你總有機會再來。」

  「你每一次都陪我?」她望著他。

  「自然,我每一次都陪你。」他微笑。

  「那——我們可不可以在夜總會玩遲些?」她孩子氣重。

  「你若不想唾,我陪你通宵就是。」他笑了。

  「你說的,你自己說的,可不許黃牛!」她叫。

  「幾時對你說過假話?」他反問。

  是,他的確從來沒對她說過假話。

  當年他教她功課,講故事給她聽,帶她出去吃雪糕,看電影,玩遊樂場。每次答應了的事,一定做到,從來不曾令她失望。

  想到這兒,她的心中流過一抹溫柔的暖意。

  「我知道你不會騙我的。」她甜甜一笑,自然地把手臂伸進他的臂彎。

  他也不覺不妥,不像剛才那樣過分的摟抱。而且,從她小時候,他就牽著和挽著她的手,她是妹妹啊!

  曉芙要吃中菜,他把她帶到小菜精緻的翠亨村;然後,他們去夜總會。

  「我以為你要去DISCO。」他說。

  「最討厭那種吵死人的音樂,講什麼話也聽不到。」她笑,「燈光也使人眼花撩亂。」

  「你很特別,這麼年輕卻喜歡上一輩的東西。」

  「你不能把自己算成上一輩的人吧?」她抗議,「你才比我大十歲。」

  「你知道嗎?現在有人說三年一個代溝。」他笑。

  「那是指娛樂圈,」她說,「普通的人不會那樣。」

  「但是十年已經是很長的時間,初生嬰兒巳上五年級了。」他不以為然。

  「把我說得比你小一輩似的。」她笑,燈光下,她看來比實際年齡成熟些;也許當了空姐,接觸人多,到過地方多的緣故。

  「先說好,我舞技甚差,只能陪你跳慢舞。」

  「慢舞才有情調,才浪漫。」

  「小女孩也懂情調,說浪漫了!」他打趣。

  「你怎麼總不接受我已長大了呢?」她微微皺眉的瞪著他,「我足夠資格談戀愛了!」

  「你是暗示我要替你留神,找個好男朋友?」

  「找到一個十足像你——或像哥哥的,可以介紹給我。」她說著,小臉兒又紅了。

  「一言為定。」他笑,「我們跳舞。」

  他跟她入舞池,擁住她——突然,看見她眼中一片柔情——一片柔情?他呆住了。

  昨夜陪曉芙到深夜,回家時已近兩點,曉芙玩得非常盡興,拖著雋之一個舞又一個舞地跳,雖然是慢舞,也把他累壞了。

  今天上班時幾乎起不了床。

  以他的年紀不該這麼累,才三十出頭嘛,只是這一陣子車禍令他身心俱疲。

  坐在辦公室裡,他連話都不想多講。

  好在今天工作也不多,否則更難挨了。

  快下班的時候,他坐在那兒呆想,想湯恩慈的事。

  他是不是可以再去看看湯老先生?會不會遇到恩慈?很快的,他否決了。

  他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每天去,恩慈已說得很明白了。明知他是誠心的,她也只肯心領。

  而且他去——他有點懷疑自己,他的歉意是對湯老先生?或恩慈?

  湯老先生已不知人事,他去——只有恩慈知道,他是否想討好她?

  莫名其妙的,他的臉就紅了——臉紅?這是為什麼?又不是做虧心事。

  五點鐘,他交代秘書一聲就離開辦公室,不能去醫院就只好回家,他只有這一條路走。

  他的生活圈子實在太窄了;可惜的是,他無力也沒有這想法去改變。

  用門匙開門時,他覺得有一點異樣,說不出什麼原因,但——就是覺得不對。

  推門而入——一切都正常,屋子被鐘點工人弄得井井有條,一塵不染,但——異樣的感覺還是很強烈。

  他故意到廚房打一轉,不見女工,卻聞到陣陣食物香味出自焗爐。

  奇怪,今夜鐘點女工要替他弄西餐?

  他到臥室換衣服,剛要開門,聽見背後的叫聲。

  「哈羅!你回來了?」曉芙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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