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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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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一早,雋之到教堂做禮拜。 他是每星期都來,並非因為撞車事後不安寧,他是虔誠的教徒。 和教友們打招呼,然後他坐下。 王森是他朋友,很自然地坐到他旁邊。 「怎麼不大高興的樣子?」王森是開朗活潑的人,「上教堂,不能帶這種心情進來。」 「我沒有什麼。」雋之說。 王森顯然沒有看到報紙或電視關於撞車的報道,而且這種新聞天天都有,大多數人並不重視。 「等會兒我女朋友會來,替你介紹。」王森說。 「你很有本事。」雋之笑,「上次的女朋友才結束多久?」 「我只是不甘寂寞。」王森眨眨眼,「這個女朋友非常好,是社會工作人員,極正派,也是基督徒,只不過最近情緒低落。」 雋之沒出聲,他不會多事得去理別人女朋友的情緒。 過了一陣,唱詩班的人陸續進場,王森也高興地站起來,微笑著歡迎。 「恩慈,你來了。」他開心地招呼。 一聽「恩慈」兩個字,雋之就呆住了,恩慈?會不會那麼巧,就是那個湯恩慈? 王森讓思慈坐他們倆中間,並愉快地介紹。 「湯恩慈小姐,李雋之先生。」 他們倆都明顯地呆住了,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世界真是這麼小?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裡替他們之間已建立了複雜的關係。 「湯小姐。」呆怔過後,雋之禮貌招呼,「你好。」 「你好,李先生。」恩慈也冷淡的客氣著。 這麼巧的事——雋之再也無法平靜了。 在電話中冷如冰鋒,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她,就坐在旁邊,而且又是王森的女朋友。他心中千絲萬縷,想多講一句適當的話都沒辦法。 好在禮拜開始了,才能掩飾他的尷尬。 不知湯恩慈怎麼想? 整個禮拜,他沒聽見牧師說什麼,全神貫注,緊張萬分地在留意身邊人的動靜。 湯恩慈非常鎮定,她甚至連姿式也沒變過。 他想起護土的話,「她沒流過一滴眼淚」。她真是個心如鐵石的人,她也交男朋友啊!而且還是「北斗星」社工。 好不容易挨完了禮拜,雋之已是一背的冷汗。 他想對湯恩慈表示歉意,卻不知從何說起。 「一起午餐好不好?」王森是個熱心的人。 雋之本應拒絕,可是他想找機會對恩慈說句什麼話,以令自己心安些。 「不打擾嗎?」他硬著頭皮說。 「當然不。」王森心無城府,「我仍喜歡熱鬧。」 於是,他們在一間西餐廳坐下。 雋之還不敢和恩慈的視線對正,他總覺得心中有愧。介紹時的印象是,恩慈皮膚很白很細,人很冷,但——很漂亮。 一直是王森在講話,這個大公司的行政經理果然口才甚好,可以令場面熱鬧。 「其實只要有你在,就不會有冷場。」恩慈突然說。 她顯得很自然,完全沒把父親的事放在心上。 雋之看她,遇到一對深黑的眸子,充滿了智能,但顯得冷。 王森的熱情並沒有感染到她。 「你們都不說話,只好我來說了。」王森笑,「你不會嫌我太多話吧!」 她只淡淡一笑,沒置可否。 「前幾天——我在電話裡和湯小姐講過話了。」雋之是老實人,話一出口,臉就紅了。 「哦?你們原本認識?」王森意外。 「不,不算認識。」恩慈淡淡的,「父親的意外——和李先生有點關係。」 「意外?令尊有意外?」王森顯然毫不知情。 看得出,飽和恩慈的交情還淺得很,令尊令尊的叫。 「是我不好,撞傷了湯小姐的父親。」雋之歉疚的,「而且——我在旁邊幫不上一點忙。」 「我說過——這不是你的錯。」恩慈看他一眼。 「道義上我有責任。」他說。 「事情已發生,爭責任已沒有用。」王森永遠樂天,「何況現在還成了朋友。」 兩人不約而同的對望一眼。 雋之在恩慈臉上見到一絲隱約的笑意,這笑意——動人得如此這般,他也呆住了。 他見過這種笑容的,是不是?是不是?哪裡呢?他不記得,但真的熟悉。 「你知道嗎?我根本沒有怪過你,分明是父親的錯。那段是高速公路,不可以過馬路的。而且事後你的表現,老實說,我很感動!」 「我的表現?」他望著她。 「我自己做社工的,見過不少這種例子,從沒遇到一個你這樣的肇事者。出錢出力還付出感情,護士告訴我,你守在床邊流淚。」 「我——」雋之臉又紅了。 「他就是這麼一個人。」王森不甘寂寞,「心腸又軟,良心又好,認為全世界都是好人。」 恩慈望著雋之,仿佛是問:「是嗎?」 「我做事——但求盡心盡力。」他說。 「在香港,你這盡心盡力往往被人目為傻瓜!」王森說,「社會現實啊!」 雋之覺得很不好意思,怎麼說到他身上了呢? 「令尊——現在情形怎樣?」他問。 「一樣,沒有進展也沒有退步,等外傷好了我會接他出院。」她說。 「有人照顧他嗎?」雋之是真關心。 「我。」 「但是你要上班,怎能有時間?」他不安的。 「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儘量安排。」她說。 雋之沒說什麼,但心中已打定主意,這個忙他是義不容辭地幫定了。 「我家有個老工人,或者可以讓她去半天,服侍令尊。」王森實在熱心。 「再說啦。」恩慈感激地看他一眼,「這是長久的事,父親大概沒有機會再清醒,長貧難顧。」 「能幫多少就幫多少,除了我們是朋友之外,我們還是主的兄弟姊妹。」 「需要幫忙時,我會通知你。」她只這麼說。 「我們一言為定。」王森高興。 「令尊以前做什麼工作?」雋之比較細心。 「沒有工作。」她微微皺用,「雖然他年紀不大,但——提早遲休了。」 雋之不敢再問。 這樣看來,她的環境,一定不會很好,難怪她對他提出的換病房、特別護士都有反感。 她以為他是故意以錢壓她。 「你好象說道,令尊以前教書的,是不是?」王森的腦永遠不會轉彎。 「是。」她猶豫一下,點點頭。 「教中學?哪一科?」王森再問。 「教大學中國文學。」她淡然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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