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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最近——一直都沒見到王森。”他終於提出來,無論如何,他是恩慈的正牌男朋友。

  “啊!王森,”她還是淡淡的,“他受訓的成績極好;公司要栽培他,讓他繼續進修,大概一年後才回來。”

  “你們通信?”

  “是,他常常有信來。”她笑,“我很懶,平日的事已經太多,所以從來沒回過信。”

  她說沒回信,可是向他表白什麼?他的心怦怦跳著。

  “不回信——有沒有另外理由?”他鼓起勇氣。

  “我是終身獻身工作的人,不想令人誤會。”她說。

  但是終身獻身工作就是不結婚?不接受感情?他不敢問。

  十幾小時的旅程,把雋之帶到西雅圖。

  這兒是熟悉的地方,他有強烈的回家感覺。

  一出機場就看見等在那兒的曉芙。

  “我以為該是唐健來接我。”他微笑上車。

  面對曉芙,他有點內疚,所以努力的在笑。

  “不要太苛求,新郎有太多事要做,難道你不喜歡見到我?”她愉快地問。

  “怎麼那樣久不來香港?”

  “我拿了大假在家幫哥哥和准嫂嫂忙。”她說,“嫂嫂很挑剔,哥哥一個人做不了那麼多事。”

  “你也不過是一個小姑娘,真幫得了?”

  “嫂嫂對我不知多滿意。她認為我見過世面,有眼光,見識比哥哥強多了。”

  “唐健能受得了她的挑剔?”他不能置信。

  “這叫一物治一物。哥哥不知多麼接受嫂嫂的挑剔。”她扮個怪臉。

  或者是吧!愛情就是件這麼奇怪的事。

  “先告訴我,你會在這兒停留幾天?”她問。

  “三天,或者四天。”他想也不想地說。

  “我以為至少一星期。”她失望。

  “你有什麼計劃?”他不忍。他的心比誰都軟。

  “我本想和你去一次聖地亞哥『海洋動物園』,”她說。眼中射出光芒,臉上泛起紅暈,“十三歲那年我跟你去過之後,一直沒有再去過。”

  “也許——可以安排。”他實在難拒絕這種邀請,他不是那種狠得起心腸的人,尤其對曉芙。

  “真的?”她開心得什麼似的,“你不騙我?”

  “相信遲幾天回去沒問題,”他說,“對了,志強問候你,差點忘了。”

  “誰是志強?”她一頭霧水。

  “這麼健忘?我們公司的老總!”

  “啊!那個人,”她笑壞了,“名字這麼普通,面孔又那麼平凡,想別人記住他真是難了。”

  “但是他對你一往情深,念念不忘。”

  “別當笑話來講。”她阻止他,“難道你希望我的對象就是他那種人?”

  “他是個極好的好人。”

  “世界上好人實在太多,我能嫁給每一個?”

  他不敢再出聲,怕越講越錯。

  “而且你知道我是個固執的人,我認定了目標,就只朝那個方向走,絕無二心。”她講。

  “是。”他尷尬了。

  這件事,以後怎樣解決呢?他不敢想。

  “你——嫂嫂姓什麼?”好不容易找出一句話。

  “她叫陳湘,十足的多情湘女。”她笑,“古老石山的哥哥就是這樣被她熔掉。”

  “土生華僑?”

  “不,臺灣的留學生。但她和留學生不同,她開朗愉快,沒有一點留學生苦巴巴狀。”

  “留學生苦巴巴?想當年,我也是?”他問。

  “你當然不同。任何時候,你都冷靜,平和,氣定神閑,胸有成竹的,你怎麼同呢!”

  “其實當年我哪兒是你說的那樣?”他笑,“功課逼得緊,環境又陌生,家事又做不來,我不知道哭了多少場。”

  “你哭?”

  “躲在宿舍裡哭。”他淡淡的說,“後來遇到唐健,是中學同學,又知道他全家都來美國了,認識了你們一家,這才漸漸好些。”

  “很不錯啊!你和我們家有緣。”她天真的。

  “是。”他看看路,已駛進她家的那個區域。

  “媽媽對你這次肯住我們家很高興。”她說。

  “當然該住,我是回來跟你們團聚的。”他說;這是心底話。

  雖然自己家人在臺北,但唐家——他的感覺是更親切些,比臺北的家更像家。

  “你用了很好的字眼——『團聚』。”她笑。

  “猜猜看,我替你們帶了什麼禮物?”他又把話題扯開。

  “猜不到,範圍太廣了。”

  “真懶。我告訴你就是。”他一一數來,“唐伯伯一件絲襯衫、伯母是兩對她最喜歡的繡花鞋、唐健是一條鱷魚皮帶、嫂嫂是一串日本養珠;你呢——”

  她睜大了好奇的眸子,微微開了嘴,非常可愛的一個神情。

  “我是什麼?”她急切的。

  “一個出土的純銀鐲子,”他微笑,“偶然在一家古董店看到,非常美麗。鐲身刻著龍鳳紋,很細微,我立刻想到你,你戴起來一定好漂亮。”

  “出土銀鐲?”她大喜過望,“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些?你怎麼知道的?前一陣子我飛到任何——個國家都去找古董小玩意,簡直瘋狂的愛上它們,我的薪水早已被我買光了呢!”

  他只是笑,什麼也不說。

  其實,買這只銀鐲,是周寧的意思,她說在美國的中國女孩子一定喜歡。她真是猜中了。

  “我要怎麼謝你呢?”曉芙喃喃自語,好興奮:“你竟能知我心意。”

  他好想告訴她這是周寧的主意,這種情形下反而說不出口,只好沉默。

  “這樣吧,讓我慢慢想,想到好的辦法才告訴你,”她笑,“我一定要報答你。”

  “這樣的小事怎能說報答?”

  “你懂我心意。”她仿佛很感激。

  汽車停在一幢兩層高的房子前,大花園,大草坪,溫暖的屋子,這是雋之熟悉的。

  他才下車,一大堆人已湧出來。

  “歡迎你回家來,兄弟。”唐健第一個叫。

  本來沉默內向的他,什麼時候改變如此大?是因為他那開朗、快樂的新娘子?

  唐伯伯,伯母也張開了歡迎的雙手,把他接進去。

  他的感覺真真正正的是游於歸家,淚水幾乎忍不住湧上眼眶。

  大家熱情的問東問西之後,唐伯母為他預備了點心,然後,安排他先休息。

  “先睡覺,其它一切等睡醒再說。”伯母揮手:“長途旅行太辛苦。”

  “我——點也不累,”雋之說:“在飛機上我還睡得不錯,時差也不嚴重。”

  “回程時你就知厲害。”曉英說:“總是這樣的,來時心情興奮,不覺得累。回去時失去精神支持,一累不可收拾,睡三天三夜都起不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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