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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生病只不過是托詞,她故意這麼做的。她要他屈服,道歉才肯回來,是不是?

  雋之歎一口氣,女人真是麻煩。

  又接電話又工作,忙到四點多鐘快下班了,他想,可以松一口氣了吧!

  這個時候,電話鈴聲又大作。

  “李雋之。”他抓起電話,覺得今天分外疲累。

  “李先生,我是周寧。”竟是她?竟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故意作弄他。

  “我知道你有病請假,明天會有替工幫忙,你好好在家休息吧!”

  周寧顯然並不是專聽這樣的話。

  “我在樓下餐廳訂了位子,希望你能來。”沉默一眸,她終於說。

  “你不是病了——”他聰明了一次,不再說下去,“有什麼事嗎?”

  “是,有事。”她在大口地吸氣,“或者——我在考慮辭去這份工作。”

  “哦——”他不意外,只驚奇於她的直截了當,“有什麼原因要辭職?”

  “我想——當面告訴你。”她說。

  他考慮一陣,這情形下總不能拒絕。

  “好,幾點鐘?”

  “六點。我會在那兒等你。”再不多說,她收線。

  但是答應之後,他又猶豫了,周寧會告訴他什麼?我不會很為難?他不該答應是不是?

  怎麼偏偏他運氣不好,遇到這樣的一位秘書。

  下了班他不離開辦公室,給曉芙的哥哥唐健寫了一封信,又看一陣總公司的通訊,時間差不多。

  他下樓到那家相當出名的餐廳。

  因為時間尚早,餐廳裡沒有客人,連侍者都在後面吃晚飯,只有兩個人站在那兒招呼。

  “李先生?周小姐已經來了。”其中一個說。

  他點點頭,跟著那人進去。

  在一個角落裡,他看見周寧獨自坐在那兒。

  他只淡淡的打個招呼,坐下。

  他不想表現得太熟,太接近,他們之間不是朋友。

  “我已點了菜,希望你喜歡。”她說。

  “我對吃並不挑剔。”

  “我知道今天不上班令你很不方便,很抱歉。”

  “不要為生病而抱歉,誰都會生病。”他搖頭。

  “你——知道我不是生病,”她坦率得驚人,“只是情緒上有點問題。”

  他不出聲,不便置評。

  “昨天——和以前,我——直偷聽你的私人電話。”她開始說。聲音很低、很慢,也沒有表情,“這不是秘書該做的,可是我做了。”

  “過去的事——也不必提了。”他只能這麼說。

  “我必須跟你講清楚,”她很固執地說,“我知道你很多私人的事,我也知道王森、唐曉芙和湯恩慈。”

  他沉默,提起這事他還是不高興。

  “我是——故意這麼做的。”她又說。

  “為什麼要故意?”他皺眉,“這些人這些事完全與你沒有什麼關係。”

  “你怎麼知道沒有關係?”她抬頭直視他。

  他很不自然,只好把頭轉開。

  “那些——是我的朋友,而你只是秘書。”他硬著頭皮這麼說。

  她吸一口氣,很清晰的聽見。

  “除了秘書之外,你可曾正正式式看過我?”她的聲音抬高了一點。

  他愕然,此話怎說?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反問。

  “除了工作之外——”她似乎鼓足了勇氣,“我們難道不可以是朋友?”

  “朋友?”他呆住了。

  他真是從沒想過跟女秘書做朋友,他不是那種輕佻浮躁,占女秘書便宜的人!

  “你從來沒這麼想過,是不是?”她似乎生氣了,“難道我不夠資格?”

  “完全不是這個意思。”他急起來,怎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我只是想——公私分明。”

  “應該公私分明,可是離開公司,我們可以不必理會這一套。”她有點咄咄逼人。

  這是香港的現代女性?

  “我沒有想過這些事。”他說真話。

  “你分明是看不起我。”她臉色變了。

  “請不要誤會,周寧。”他難為極了,“我不會講話,對人情世故也不太懂,希望你諒解。”

  “諒解?你介意嗎?”她冷冷地笑。

  “為什麼會?我們要朝夕相處地工作,我希望我們之間沒有芥蒂。”他說。

  “原本沒有芥蒂,你自己弄出來的。”她盯著他。

  “可是——我不覺得做錯了什麼。”他說。

  是,在這一點上,他必須站穩腳步,否則以後更難相處。

  “你當然不覺得錯,”她頗氣忿,“因為你傷的是別人的自尊心。”

  “我傷——”他不能置信地指著她,“我傷——”

  “你是老闆,當然不會顧及別人的自尊,我承認偷聽了電話,但又如何?滔天大罪?”

  “我沒這麼說過。”

  “不必你說出聲,我是知道你的心意。”她有不饒人的模樣,“你心裡是這麼罵我。”

  “我——”

  “再說,你如此對待唐曉芙,公平嗎?”她話題一轉,“湯恩慈一個電話,你就失魂落魄。”

  “我沒有——”他叫。忽然又覺不對,“這是我的私事,沒有人可以干涉。”

  “我沒有干涉,只是覺得不公平。”她說。令人啼笑皆非的。

  “你是曉芙的朋友?”他問。

  “不,因為我也是女人。”她說。

  這,這,這——真是八輩子打不到一起的事。

  “對不起,周寧,我覺得你太過分了,”他正式說,“公司裡,你是秘書;私事上,我們各自獨自的。”

  “是,這就是老問題,為什麼我不能是你朋友?”她目光炯炯的盯著他。

  “不是就不是,沒有理由可說。”他也氣了。怎麼這個女人如此糾纏不清。

  “你沒有看清楚我,怎知我不如唐曉芙,不如湯恩慈·露?”她全無顧慮的。

  “你——”他如五雷轟頂。

  “我喜歡你,我承認。”她坦白得令人害怕,“這沒有什麼不對,誰規定秘書不能喜歡老闆?”

  “可是我——”他說不出口。

  “你可以試試。”她直視他,“我要求公平機會。”

  他又好氣又好笑,怎麼遇到如此這般的女人呢?是他的幸與不幸?

  “周寧,我想——我們必須好好談一下了。”他強抑心神說著,“無論如何,我希望公私分明,工作——感情不能混為一談。”

  “你的意思是要我辭職?OK,我辦得到,明天就辭職。”她毫不考慮。

  “我不是這意思”他為難極了,“我一直認為你是很好的秘書,很能幫我。至於其它,我——想都沒想過,你不能——不能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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