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情在深時 >
五十九


  “雅之——”君梅吸一口氣,於是住口不說。

  雅之領先往花園外走去,她不看亦凡,也不說再見,她不要再見他,每見一次,傷害更重,痛苦更深,何必折磨自己?他是個浪子,正如他自己所說,天下最悲哀的事是愛上一個浪子吧?

  “斯亦凡,”君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這混蛋,你為什麼要來?來了為什麼又不說真話?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要令雅之痛苦得死掉才甘心?你這懦夫,你為什麼不和那艘貨輪一起沉下去!”

  雅之的腳步停住了,她要聽亦凡的回答,她要聽他怎麼說——半晌沒有聲音,他沒話說?

  “你——這混蛋!”啪的一聲,君梅打了亦凡耳光嗎?“你害了雅之一輩子,你知道嗎?”

  君梅哭了,哭得很傷心,她是好朋友,她全心全意幫著雅之——雅之咬著牙轉頭,她不能這麼一走了之。君梅打了亦凡後忍不住哭倒在他胸前,但是,當雅之轉頭的一刹那,像變魔術似的,君梅哭聲停止,怔怔的抬起頭,怔怔的望著木然的亦凡。

  “這是——什麼?”她揚起手,手上是一張小小的、被海水浸過、變得發黃、卻被亦凡放在貼身口袋裡的照片,雅之的照片!

  志文看到,君梅看到,施良看到,雅之也看到,那是一張雅之的照片啊!雅之在笑,笑得滿面陽光,滿身生動的活力,還有眉梢的幸福,那是雅之,完全不同於現在的雅之——

  “你——”雅之心中一陣激動,火燒的感覺傳遍全身。亦凡把她的照片藏在貼身口袋裡,這表示什麼?他沒說真話?啊!他竟沒說真話,他這驕傲的傢伙,他竟沒說真話!若非君梅這麼偶然的發現,結局將會怎樣?亦凡在鬍鬚掩蓋下的臉變了幾種顏色,終是——平靜了,情在深時的平靜?

  “我能——送你回家嗎?”他說。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彆扭,有些怪異——啊!那些無聊電話,那故作沙啞的聲音!是他啊?他一直在打聽她,在找尋她,他不說真話——因為志文!

  志文重重冷哼一聲,再也不看雅之一眼的大步沖出門口——他不會再來了吧?不——是雅之不再給他回來的機會!雅之的選擇從來不是他!雅之是個念中文系的女孩子啊!

  “君梅!”雅之抓住君梅的手,要怎麼謝她?這雙真誠的手為他們縫合了已飄到天邊的兩段情。

  “我沒有話說,”君梅攤開雙手。“我只有祝福!”

  “志文——”看呆了的施良在一邊擔心的說。

  “一次失敗的經驗,對他來說是更多的金錢也買不回來的!”君梅開朗的說:“他已擁有了全世界,上帝不容許過分的完美,他該有些磨練,他會更堅強!” 施良搖搖頭,看看亦凡又看看雅之。“我們進去不吧!此地不再需要我們!”他說。

  君梅再看雅之一眼,隨施良去了。園中,只剩下沉默凝視的兩人,好一陣子,他伸出右手,緊緊握住她的,一刹那間,他們中間曾有的恩恩怨怨都消失了,只剩下愛,源源不絕,生生世世的愛!

  他們並肩走在昏暗的馬路上,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拖得好長,好長,人倚著人,影伴著影,在另一個海島,在異國的土地上,他們共同拾回他們曾失去的幸福!

  “明天一早回去?”她深情的望著他。那髒、那亂、那憔悴算什麼呢?他笑容已再現陽光!

  “後天吧!我要先見何校長!”他也深情的望住她。“請求他的諒解,然後我才能安心回去!”

  “你上船時怎麼不先給我一封信?”她問。眼光依戀的不願離開他。

  “沒有信心,萬一你不諒解呢?”他也依戀的望著她。

  “我若不諒解就怎樣?”她問。

  “就在船上,埋名隱姓的浪跡天涯,再也不回臺灣了!”他說:“這是我應得的懲罰!”

  她滿意的透一口氣,柔柔的靠在他身上。

  “雅之,”他停下腳步,慎重的望住她。“我沒有莊志文的好條件,他能使你成為公主,成為王妃,我只能使你成為一個平凡的小主婦,你不會後悔嗎?”

  “即使浪跡天涯,我也願意跟著你!”她真誠的說。

  他低下頭,在她溫軟的唇上印了深情的一吻,無比的甜美、安詳、滿足與快樂充滿了她,他的愛連接她的情,像一個活水的泉源,湧流著,永不止息,永不枯竭,直到永恆!

  情在深時是——永恆!

  八月十日清晨。

  僅以這美滿的結局送給九月十七日在臺北結婚的一對小朋友,願活水的泉源在你們心中湧流,永不枯竭,直到永恆……——嚴沁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