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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倩予心中迅速的想著——

  她不能給士廉惹麻煩,杜非以前就霸道,現在更給觀眾寵壞了,她不能給士廉惹麻煩,杜非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那麼你聽著,是大澤英雄。”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選擇了他,大澤英雄。”

  杜非抓著她的手一松,轉身大步離去,竟不把舞池邊的倩予送回座位。

  倩予僵在那兒進退兩難時。

  士廉及時過來,把她帶回座位。

  “杜非那無賴,他怎能這麼對你?”

  心穎氣青了臉。對杜作的反應,每次都是她最強烈。

  “我激怒了他。”倩予掩飾了心中的一切,淡淡地說。

  “可是——”

  心穎兄妹都看見他們兩個人親熱的相擁而舞,倩予的頭還溫柔的枕在他肩上,倩予怎麼說激怒呢?

  “剛才真絕,我大概太累了,跳了一半居然睡著了,”倩予笑著。“連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睡著了?”心穎不能置信的。

  士廉輕咳一聲,然後問:“你說激怒了他——”

  “我告訴他已選擇了大澤。”倩予微笑。“我說的是真話,他卻發怒了,轉身就走。”

  士廉也沉默,因為倩予選擇了大澤?

  “沒有風度、沒有教養,”心穎卻罵著。“他這種人該給他點教訓的。”

  “我不教訓他,他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倩予笑。

  是真的結束了吧?杜非和倩予。

  在外景隊裡一直表現得沉默又不耐煩的杜非,回到臺北後竟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一口氣接了五部片約,對工作和事業突然又積極和熱情起來,在片場,他恢復活潑多話,吊兒郎當,逢人都打招呼、開玩笑,也不抱怨工作時間過長,非常的聽話又合作,和前一陣子的陰沉,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許多人都說是珠兒的功勞,杜非和珠兒約會的事傳得全東南亞都知道了,一定是珠兒改變了他,不是嗎?於是初出道的珠兒,似乎就這樣地紅了起來。

  也許不能說紅,畢竟她沒什麼片子上演過,但知名度是肯定的提高了。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名字多見報幾次,製片家就找上門來,管你能不能演戲,有沒有演技,先拍片再說。有知名度啊!歡眾就吃這一套的。

  珠兒的片約也多了,其中有一部還是和杜非合作的,這是杜非的關照,他是言而有信的人,他說過讓珠兒做下部影片的女主角,這話可沒白說。

  是部民初片,杜非自然是大英雄,珠兒扮個楚楚動人的小家碧玉,倒也適合。在片場,杜非雖沒承認過珠兒是女朋友,但他們總坐在一起很親熱的大聲笑小聲講,完全不避嫌疑,這還用再說明嗎?杜非和珠兒的事倒也不是宣傳花招,所謂的“煲水新聞”。

  幾組鏡頭拍下來,導演下令休息,杜非回到他的帆布椅上,小周立刻遞上毛巾抹汗,坐在一邊等拍戲的珠兒也馬上替他開罐啤酒。

  珠兒是個細心體貼的女孩子,至少在杜非面前是如此,而且她還溫順、柔和,對杜非是言聽計從,在目前,尤其是電影界的確少見。

  “看來我這跟班就要退位讓賢了。”小周打趣。

  杜非沒理會他,珠兒卻脹紅了臉。這麼愛臉紅的女孩子,怎麼拍戲呢?

  “你就愛胡扯。”她說。

  “別理他下就成了?”杜非白她一眼。“小周這傢伙口不擇主言,完全沒有文化。”

  “沒有文兒?!”珠兒笑起來。

  “別笑。這是個大明星的口頭語,開口閉口別人沒有文化,倒是忘了自己的斤兩,”杜非也笑。“老實說,我們這圈子的人和文化扯得上什麼關係呢?”

  “也有幾個大學生。”珠兒頗不以為然。可能因她自己念過兩年文化大學吧?

  “大學生就算有文化?”杜非誇張的哈哈大笑。“何止大學生,你沒看見我們圈子裡許多才小學、初中,頂多高中畢業的人去美國留學嗎?那文化可有得更厲害了。”

  “貧嘴。”珠兒嫣然。

  “難道這不是事實?”杜非振振有詞的。“有個名歌星還念UCLA呢?我們臺灣的初中程度真好,加州大學都肯收,這難道不是文化?”

  “你還能不能更刻薄一點?”珠兒笑壞了。

  “在這個圈子裡,嘴巴不尖酸刻薄一點,簡直活不下去,准被人活活氣死。”他說。

  “哪有這樣的事,我沒遇見過。”珠兒不信。

  “是你幸運,珠兒,”小周忍不住插嘴。“你有杜非做靠山,誰敢惹你?”

  “說得真難聽,杜非才不肯做我的靠山呢!”珠兒愛嬌的看杜非一眼。“我那兒有這福氣。”

  杜非不置可否的一笑,他再一次發覺,珠兒絕對不像她純情的外表這麼簡單。

  這個時候,導演帶著兩個穿得很體面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一邊走已經一邊在嚷了。

  “杜非、珠兒,我給你們介紹兩位朋友,”他滿臉笑容。“陳先生和周先生,泰國的製片家,片商,也是最大酒樓的老闆。”

  杜非淡淡的嗨了一聲,不冷也不熱的,

  “陳先生,周先生。”珠兒卻先站起來。

  杜非看了看,為了禮貌,他只好不情不願的站起來。

  “有什麼指教?”他問。

  “不敢,不敢,”陳先生盯著他們看,又熱誠的握手,“是這樣的,我們有一個盛大的慈善公演,為的是替一個華僑的貧民醫院籌款,這次回國——是希望能請到幾位大明星去助陣,不知兩位——”

  “讓我上臺唱歌、跳舞?或是耍猴戲?”杜非嘲弄的。“你們該知道我只會打功夫。”

  “不,不,不,杜非先生只要肯去,站在臺上和觀眾說幾句話說就行了,什麼都不必做,”周先生立刻說:“杜非先生是功夫片的天王巨星——”

  “哦!我明白了。”杜非冷笑。“叫我站上臺亮相,表演『人版』,是嗎?”

  “哎——”兩個老闆只好傻笑,這杜非講話怎麼不分輕重呢?“那麼,珠兒小姐呢?希望你能答應為我們助陣。”

  珠兒的眼珠兒一轉,能出國玩一趟,免費的,而且一走有禮物可收,何樂而不為呢?

  “我是沒問題,只要和拍戲不撞期,”她瞄一瞄杜非,“慈善義演不同於其他,我應該盡一分力的,只是——我不會表演。”

  “這不成問題,這不成問題,只要珠兒小姐肯去就行了,”陳先生直抹汗。“杜非先生,你能不能——考慮一下?”

  杜非似笑非笑的,看看珠兒又看看導演。

  “考慮是不必了,”他突然轉向珠兒,嬉皮笑臉,似真誠又似開玩笑。“除非——珠兒,你叫我去,只要你說聲『杜非,你去,你陪我去。』我什麼都不理,拍拍屁股就跟你上飛機。”

  珠兒面紅耳赤的楞在那兒,導演和泰國的兩個電影公司老闆也傻了,可沒想到杜非會來這一招。

  “你——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有外人在面前,珠兒要維持尊嚴,要矜持,她紅著臉發嗔。“你去不去——與我有什麼關係?”

  “珠兒,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杜非指著她。他那神情的確叫人難分真假。

  “你——你——”珠兒急得眼圈兒也紅了,她自然不想也不願得罪杜非,但當著外人,她面子又拉不下來。

  “杜非,不要再開珠兒玩笑了,”導演在一邊打圓場。“小女孩臉嫩,難為情啊!”

  “你們以為我開玩笑?”杜非似乎好委屈。“珠兒,你知道我是真誠的,對不對?陳先生、周先生!現在你們不必求我了,只要珠兒開口叫我去,我一走去,行了吧?”

  陳、周兩人互相會心微笑,又點點頭。

  “是,是,當然,我們會求珠兒小姐的。”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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