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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有值得我們出門跑一趟的電?”嘉芙故意刁難。

  “請支持港產片。”治邦舉高手臂。“電影好不好看在其次,主要的是我們能相聚。”

  “拜託,我厭倦三人行,我這個電燈泡太大。”

  “不看電影可聊天,”皓白拖著嘉芙。“我們有心來喝伯母的靚湯。”

  “不是問題,”志男一向喜歡年輕人。“嘉麒等會兒也回來,你們留在家裡玩。”

  “治邦,能否為我做件事?”皓白望著他溫柔地說。

  “千件萬件萬死不辭。”治邦笑。

  “去馬會餐廳取我訂的蟹黃翅,我已簽好單付了錢。”她說。

  治邦顯然覺得意外,但還是乖乖地去了,對女朋友的要求,他任勞任怨。

  志男回臥室,兩個女孩坐在一起。

  “哥治回美國了。”皓白坦然相告。

  嘉芙淡淡地笑,她不想把自己扯進漩渦。

  “謝謝你沒對治邦說,”皓白拍拍嘉芙的手。她的語氣比她二十歲的年齡老練成熟。“哥治是老朋友。”

  嘉芙還是笑。她不明白皓白想表示甚麼。

  “他們倆互不知道,我也不想讓他們認識,”皓白笑。“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型的男人,我只想試試,看誰比較適合自己。”

  嘉芙皺眉,不能同意。試了之後如何?總會傷一個人。

  “而且我還太年輕,二十歲,不急於把自己定下來。”皓白又說:“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游泳,我要在亞運拿獎。”

  “你的教練走了嗎?”嘉芙問。

  “沒有教練,是哥治,”皓白坦然而笑,不覺得自己做得不對。“總要找一個理由。”

  “治邦對你真心又專一。”嘉芙忍不住說。

  “是,我遇到的都是好男人,哥治也是!”她淡淡地說。“可是我有選擇權。”

  嘉芙沒有理由反對皓白的話,女孩的確有權選擇自己的伴侶,只是──是皓白這種選擇法嗎?嘉芙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不敢下結論。

  從此之後,她更加努力地、遠遠地避開他們,她有個很特別的想法,她不願看見皓白傷害治邦。若治邦受傷,她會很難過。

  她雖然可以避開“他們”,卻避不開治邦,因為她的辦公室就在他樓下,中午,她還是常常被“捉”去吃午餐。

  面對他,她愈來愈沒話說,因為皓白,也因為自己。她真的害怕,她喜歡他,這情形一天比一天嚴重。但是,她又怎能喜歡他呢?

  “喂,望著我,”治邦拍拍她的手。“一個勁低著頭吃飯,忘了你對面坐著人嗎?”她望著他,又呆又裝傻。

  “甚麼意思?你變得好怪,從前你完全不是這樣,當了見習律師後走火入魔?”她還是不言不語不動地望著他。

  “整古弄怪,”他忍不住歎口氣。“嘉芙,別玩,我有事情跟你討論。”

  “跟皓白討論,我幫不了你。”

  “聽聽甚麼才拒絕也不遲,”他責怪。“我可能換工作。”

  她眨眨眼,不置可否。

  “漠不關心,”他歎口氣。“你心裡有沒有我這哥哥兼死黨?”

  “換工作的理由是甚?”

  “想換個環境,”他想一想。“人在同一間公司做久了會厭。”

  “找到新工作了嗎?條件比現在的好?環境、前途比現在佳?”她不以為然。“只說做久了會厭,這不是理由。”

  “為甚?”治邦問。

  “好像婚姻,你能因對著伴侶久了生厭而想換一個嗎?”嘉芙振振有詞。

  “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他顯得啼笑皆非。“兩者豈能混為一談?”

  “有甚麼不同?”她固執地說。“忠於工作大概只是上一輩的事了,現代人不喜歡安定,跳來跳去,很可能新不如舊。”

  “我的情形不同,我想自己試試。”

  “自己試試?”她不明白地眨眨眼。“你這做會計的能自己試甚?轉行做生意?”

  他盯著她半晌,終於忍不住笑。她誤會了他,這誤會是他造成的,他知道。初識她時,他曾說過自己做會計工作。

  “做生意大概不適合我,但自己開一間會計師樓是我的理想,”他說:“我一直在朝這方面進行。”

  “開一間會計師樓?”她用手比畫一下。“你能嗎?我的意思是──是不是需要一點專業的執照甚麼的?”

  “是,”他溫和地拍拍她手。“四年前我已有會計師執照,包括美國和香港的,我──”他聳聳肩,沒有再說下去。

  原來如此,她眼中閃過恍然,原來如此。難怪“打工”打得這麼瀟灑,工餘還有閒情逸致當輔警,根本上──他不是那要為生活,為前途掙扎的人,在他當“小會計”的時候,他的前程已握在自己手上。

  “你要創業,”她說:“恭喜。”

  “太敷衍了,只是恭喜?”

  “我還能做甚麼?”

  “至少──幫我出點主意,是不是?”

  “相信你已成竹在胸,”她笑。“傻的是我,一心當你是個小會計。”

  “就當我是小會計吧,有甚麼不同?”他看來很開心。“我已著手一切,很快會有局面出來,我想──皓白和她家人會高興些。”

  “他們曾不高興?”

  “不不,”治邦連忙否認。“誰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個有出息的好丈夫,如果我自己開業,會比較好些。”

  “有出息的好丈夫與是否自己開業有關係嗎?”嘉芙搖著頭。

  “不要盡唱反調,”他捉住她的手。“你對我愈來愈不友善。”

  “皓白對你友善就行了。”

  “你與皓白在我心中有同等分量,我對你們的感情雖不同,卻同樣重要,”他誠摯地說:“愛情固然一生一,親情也是。”

  “甚麼親情?”她被惹笑。“你不是嘉麒。”

  “不要這樣,嘉芙,”他說:“從認識你到現在,我早已把你當成自己妹妹,嘉麒也是我兄弟,真的。”

  她又被感動。真的,她常常被他的話、他的神情所感動,也不知道為甚麼?

  “好吧!最多我以後免費替你做法律顧問,這算不算親情?”她大聲地說。

  她掩飾了心中的感動。

  “說話算數啊!以後全靠你了。”他開心地說。

  “地方找好了嗎?”

  “就在現在的同一幢大廈裡,”他說:“甚至已有了第一個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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