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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電梯初遇

  時鐘剛踏正五點,陳治邦已抓起車匙,飛一般沖出寫字樓,一邊還和同事們喊著“拜拜”。奔到走廊的半,電梯的門已開,為趕時間,他揚聲大叫:“請等一等,等我──”

  電梯門沒關上,裡面的女孩子用手按在“開門”的鍵上。她幫了他的忙。

  “謝謝。”治邦感激地看那女孩一眼。

  他有點意外,好清純乾淨又秀氣的一張臉,沒有化妝品的污染,連唇膏都沒有。

  女孩子淡淡一笑,不以為意。治邦下意識地又看她一眼,這麼高,起碼有五尺六寸,苗條、長腿,是標準的香港小姐身形。只可惜眼中有絲傲氣、欠可親。

  電梯門開,治邦搶著出去,沒辦法,當值的時間到了,他是輔警。

  當他換上警察制服在街上巡更時,他已把電梯裡那標準的女孩子忘了。

  輔警,是他正之外的義工。他在一間會計師樓工作,目的是拿經驗,最終的目的是自己開業。他在美國加州大學畢業那年,已經順利地考到會計師執照。

  高高的他有運動員的身形,從小愛游水、打藍球的他發育得非常好。打籃球找伴不容易,所以最近已改打網球。他是個好看的男人,好看在正派、健康和開朗,尤其是他那對眼睛,總帶著絲頑皮的狡黠,隨時隨地想促狹人似的。

  這一更巡得無風無浪,連小事也沒遇上。回警署更衣後,他便開車回家。

  他住在跑馬地一個半新不舊的單位裡,樓頂很高,視野極好,可以俯瞰整個馬場。單位約一千尺左右,他一個人住,佈置得簡單明朗,很像他的人,令人感到舒服。

  沖涼後,他穿著運動裝在陽臺喝啤酒。

  廚房裡有鐘點工人為他預備好的晚餐,他不想吃,只願享受一陣閒情逸致。

  電話鈴響起。“阿邦,怎麼不回來晚餐?”是母親的聲音。

  “陳太,我答應過你嗎?”治邦頑皮地回答。“今日輪到我當值,忘了。”

  “就是這麼沒腦筋,該找個女朋友來管管你。”母親透露一點心意。“吃過東西了嗎?”

  “現在就去吃,我才回來。”治邦說。

  “不要只喝啤酒,喝啤酒不會長肉。”

  “我要長那麼多肉做甚麼?”他抗議地怪叫。“你要我變大胖子?”

  “定國有沒有消息?”定國是他在美國讀書的弟弟。

  “沒有哦,有甚麼事?”

  “他比你更沒心肝,已一星期沒消息了,打電話也找不到他。”母親埋怨。

  “可能功課忙,等會兒我找他,替你教訓他一頓。”他很會討好賣乖。

  “叫他打電話給我,三兩天總要打一個來,免得我擔心。”

  “得令。”

  “明晚下班回來。”母親說:“讓我見見你。”

  “收到。”他笑起來。“你好像在對男朋友說話,媽咪。”

  “沒大沒小,口沒遮攔。”母親被惹笑。“明天我等你。”

  回到廚房裡,他把食物放進微波爐,弄熱了就吃,甚至沒注意吃的是甚麼東西。對生活細節他並不在意,相當大而化之,粗枝大葉。對工作卻認真,是有理想肯上進的那種人。晚餐後,他看了一陣報紙便休息。

  生活正常,習慣良好,他絕對是現代已瀕臨絕種的那種人。

  翌日早晨,他回到公司,開始一天忙碌的工作。他工作的公司是位列香港前五名的會計師樓,老闆已是上流社會的名人,每天只回來辦公兩小時,看看文件,把工作交給屬下的年輕會計師做,非常寫意。

  治邦想,如果以後他有自己的公司,也名成利就後決不學老闆;他愛工作,更享受忙碌工作帶來的樂趣,他會工作到老,到做不動止。

  電話鈴響,他已猜到是誰。“阿傑,該是你報到的時候了。”他愉快地說。

  丁偉傑是他中學到大學的同學、好朋友,在美國大學時同校,而且同系,偉傑也學會計,現在已擁有一間會計師樓。

  “中午吃飯?或下班打球?”偉傑問。

  “兩樣都不行,今天極忙,下班後太后有召,只能打道回府。”

  “掃興。明天呢?”

  “明天事明天說。”治邦笑。“這麼悶,是不是想談戀愛了?”

  “戀愛想談就能談嗎?要時間到,對手對,心情對,少一樣都不行。”

  “不要這麼挑剔,有花堪折當須折。”

  “你呢?你難道不挑剔?”

  “我不同。我不悶,而且毫無心理準備。更不想找個女孩子來跟我講條件、數身家,香港女孩太現實功利。”

  “還記著加州那朵太陽花?”偉傑打趣。

  “從來沒有一朵太陽花,是你硬替我配的。”治邦說:“我挑剔外還講感覺。”

  “慢慢找你的感覺吧。看來我該另外找個伴才行。”偉傑掛線。

  既然答應了母親回家就要準時,他還預備買束花討她歡喜。五點鐘一到,他又以衝鋒陷陣的姿態奔向電梯。電梯門開,這麼巧裡面站著的又是昨日那高窕秀氣又斯文的女孩。

  “嗨!”治邦很自然地打招呼。

  他感覺對方已是個朋友,一次生兩次熟嘛!但那女孩只動一下嘴角,沒有出聲。治邦微微一愕,把下面“你好嗎?”那三個字自動打住,意識到其實他們並非朋友。

  落到樓下,電梯外的世界海闊天空,他們分道揚鑣,各行各路。原是萍水相逢,誰知以後還有機會再見否?

  治邦父母的家是淺水灣一幢獨立的花園洋房,樓齡很高,但保養得十分好。花王替他開鐵閘,迎他入內。對這幢從出生就住在裡面的洋房他十分熟悉,他的整個成長期都在這兒度過。父母都在大廳裡等著他。

  “陳先生,陳太太。”他招呼著。他總是這樣頑皮的稱呼父母。

  望著出色的兒子,父母臉上都是笑意。

  “花,你的。”他吻了吻母親的面頰。治邦又擁抱父親,親情洋溢。

  “樹上的鳥兒都會被你的甜嘴哄下來。”母親似責備卻稱讚地說。

  “我有老爸的優良遺傳,”治邦對父親眨眨眼。“等會兒陪你游泳?”

  “不了。”父親舒服地靠在沙發上。“中午回來已遊了一小時。”

  “公司不忙?”治邦問。

  “忙。甚麼時候你肯來幫我?”打蛇隨棍上,父親望著他。

  “電子廠非我興趣,也做不來,”治邦老老實實回答。“唯一能幫到你的是替公司工廠做賬,接班人你找定國吧!”

  “我還沒老朽,不用這麼快找接斑人。”父親十分風趣。他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是出身自好家庭,受過好教育的男人,雖已五十多歲,看起來卻相當年輕,興治邦可稱兄道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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