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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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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我就住在裡面,我們兩代都為老爺和少爺工作,從我父親開始。」 「二樓有間很大的睡房裡是不是有暗門?」 泉伯露出詫異驚訝的神情。 「你怎麼知道?那是少爺和夫人的睡房。」他說:「你怎麼知道?」 司烈駭然,那麼——他的那些似真似幻的夢境是真實的了? 「最近你去過舊屋嗎?」司烈再問。 泉伯有絲忸怩不安,猶豫一下,終於說:「夫人不准我去舊屋,但是——我是在那兒長大的,我總是去清掃一下。失火前一天我還去過。」 「你沒發覺舊屋有人?」 「有人?不會,夫人不許任何人進去,我是偷偷去的,」泉伯正色。「有一次我幾乎被夫人碰到。」 「董愷令自己去那邊?」璞玉問。 「不不,我不知道是誰,因為夫人自己也不去。只是——只是那天晚上我感覺那背影是夫人。」 「你感覺?你沒看到?」 「我不敢看,夫人——很嚴厲,」泉伯眼中有懼色。「但是——我知道是夫人。」 「憑甚麼知道是她?」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泉伯吸一口氣。「夫人在我四周我一定知道,三十年前少爺去世那夜我也知道。」 「你知道甚麼?三十年前少爺去世那夜?」司烈忍不住問。 「不不,我不能講,我不會講,」泉伯忽然間有了戒懼。「你們是誰?我為甚麼要告訴你?」 「我們是你少爺的朋友。」阿尊說。 泉伯盯著阿尊,仿佛在研究甚麼。 「真的?你們是少爺的朋友?不騙我?」他把視線移向司烈。「你是少爺的——甚麼人?」 「你以為呢?」阿尊搶著答。 「我不知道,但是那麼像少爺,我偷聽夫人說過,你是那個女人的兒子,」泉伯知道的事可真不少。「會不會是少爺他……」 「是,你猜對了,」阿尊不等泉伯說完。「否則怎麼這麼像?」 「你——真是少爺——少爺的——」泉伯不能置信的喃喃,說,突然就流下淚來。「怪不得夫人——容不下你。」 「你說甚麼?」司烈皺眉。容不下? 「我知道她想做甚麼,三十年前她做的一切還不夠?她——她趕盡殺絕,太狠心,太狠心了。我真的不放心,一直跟著她,知道總有一天她還要害人。果然,她又像當年對付少爺一般的對付人,我——我不能讓他再得逞,我一定要阻止她,一定要,一定要。」 泉伯的話漸漸變成模糊的囈語般,昏黃的眼中射出一股狂熱的光芒,臉上浮起不正常的紅暈,傷樓著的背仿佛也突然挺直。 「這一次她不能成功,她不知道我一直暗中跟在她後面,我只是個又老又不中用的下人,她不會注意我。」泉伯大聲笑起來,笑得眼淚鼻涕一齊流。「她不會成功,一定不會。」 「她做了甚麼?」璞玉追問。「當年對少爺做了甚麼?如今又要做甚麼?」 「當年,當年——」泉伯哭得好傷心,好淒涼。「少爺他——他是被害死的。」 「你胡說,」司烈怪叫起來。深心裡,他還是維護著董悄令。「你少爺明明病死的。」 「你們不知道,誰都不知道,是她,我親眼看見是她,每天在少爺的湯麵裡下毒,是那種慢性的,分量又少的,根本查不出。少爺是被慢慢毒死的。」 「當時你看見為甚麼不阻止?」司烈問。 「我——不知道是毒,天下哪兒有害自己丈夫的妻子呢?後來少爺死了,我才慢慢發覺,我不敢講,沒有人會相信我。」 「現在你為甚麼肯講出來?」佳兒問。 「因為——」泉伯看看司烈,似笑非笑的動嘴角。「我再也不怕她了。」 「為甚麼?為甚麼?」司烈著急。 「她再也不能害人,也不能趕我出門。」 「她人呢?她去了哪裡?」司烈一把抓住泉伯的胸口衣服。「你快說。」 泉伯臉上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曖昧笑容,仿佛他做了件大大稱心滿意的事。 「你快說。」司烈額頭、脖子都冒出青筋。 「泉伯,請你快告訴這位少爺,董愷令去了哪裡?」璞玉輕輕拉開司烈捉住泉伯胸前衣服的手。她說得真誠動人。「無論你做了甚麼,我們都不會怪你,知道你是為少爺好。」 泉伯怔怔的望著璞玉半晌。 「我——燒死她。」他說。 「甚麼?」司烈跳起來,他覺得眼冒金星,耳朵嗚嗚作響。「你說甚麼?」 「我偷偷跟著她,看見她又想害人,她在飯菜裡下那種藥,我親眼看見,」泉伯挺一挺胸。「她每天送飯去舊屋,我不知道屋裡是誰,我不能讓她再害人,我——放火。」 「你——害死她。」司烈狂叫。「你怎麼可以放火?你明知她在裡面,你明知還有人,你怎可以放火?」 「奇怪,怎麼只有一個屍體呢?」泉伯像全然聽不見他的話,喃喃自語。「我知道舊屋裡還有一個人,她送飯去的那個人,我不明白。」 「泉伯——」璞玉和佳兒、阿尊面面相覷,放火的竟是泉伯。 「我不明白,」泉伯邊說邊往外走。「怎麼只有一個屍體?他想害人,我知道,但是她害不到人,我放了火。」 他說得語無倫次,慢慢的,蹣跚的走下樓,屋中竟沒有一人攔阻他。 泉伯離去了好久都沒人說話,沉默得異常,如真似幻的感覺籠罩著大家。 「你們信不信?那不會是真的,老人家老糊塗,胡亂編故事,那不會是真的,」司烈忽然大叫,顯得狂亂。「不可能。」 大家都同情的望著他,畢竟他是當事人。璞玉更輕輕握住他手。 「冷靜一點。」她說。 「你們都認為是她害我,沒有道理。她害我也得有個理由,是不是?是不是?」 「司烈——我剛從臺灣回來,我又見到伯母,她——跟我說了一些話。」璞玉說。 「啊——」他呆怔一下。「她說甚麼?」 「當年——她說當年和董愷令有過節,是董愷令使她變成目前這樣子。」 「目前甚麼樣子?你說。」司烈迫視她。 「你不知道伯母——」璞玉深深吸一口氣,臉有難色。「伯母已不像以前?」 「你想說甚麼儘管說,不要轉彎抹角。」司烈脹紅了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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