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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他們——」他深深吸一口氣,這段連想都不願想的往事,就這麼自然的傾倒出——來。「他們原是互相深愛的一對,後來——後來為著一點點意外,一點點誤會而互相折磨、傷害,在一次大衝突後,父親瘋狂駕車亂沖亂撞,結果——撞死了自己也重傷了母親。他們那種血淋淋的互相傷害我全看在眼裡,我——永生難忘,人類是那樣殘酷的去傷害自己所愛的,我真的害怕。」

  愷令呆怔住了,沒想到她會聽到這樣一段話,而且從司烈的口中吐出。她望著他,那不長不短青須也難掩英俊的臉上一片蒼白,一片失神。

  「你從來沒提過。」她勉強說。

  「想都不敢想,像噩夢。」他激動。「想起來——我會失去生活下去的興致。」

  「難為你了。」她歎息:「你母親呢?她重傷,她還在,是不是?」

  「是。她還在。」他暗然。

  「在哪裡?能告訴我嗎?」她熱切得令他感動也意外。「在哪裡?」

  「不在香港。」他極不願說。

  「那麼在哪裡?」她完全不放鬆。「請告訴我,我想去見她。」

  「不,請勿打擾!」他喘息起來。「她連我都不願見,我不想再說。」

  愷令深深吸氣,令自己平靜下來。

  「對不起,我太衝動。」她解釋。「聽見這樣的事尤其與你有關,我忍不住。」

  他搖搖頭,慢慢垂下去。這段極不願提的往事已經講出來了,他不怪愷令的態度,甚至還感動,愷令是那樣關心。

  「司烈,很抱歉,令你不開心。」她的手放在他肩上。「抱歉。」

  那只纖細的手中有股溫暖熱流傳入體內,她的輕撫,他心情立即平復。

  「每個人都有過去,是不是?」她再說。

  「關於你的,我能知道嗎?」他凝望她。

  「啊——」愷令意外。神色有一刹那的錯愕。

  「那些太久遠的往事,不提也罷。」

  「是,」她沉默一下。「每個人都有自己執著放心、難以忘懷的事。我那一段——也不過兩個人的感情,細細碎碎的從哪裡講呢?」

  「你現在還深愛他?」司烈說。

  「是。」她沒經思索。「今天我擁有的一切全是他給我的。」

  司烈皺眉。

  不公平是不是?她今天擁有的一切也有她自己的努力和心血,不能全歸功於他。

  「你不明白,」她仿佛看透他的思想。「沒有他就沒有我。」

  「他——是怎樣的人?」

  她望著他一陣,輕輕的笑起來。

  「說句真話,你還真有點像他,我是說型。」停一停,又說:「他是世家子,擁有許多好條件,主要的,我愛他。」

  「他也那麼愛你?」他問得極不禮貌。

  「你聽了不少傳說。」她諒解的笑。「他當然愛我,但是,條件太好的男人總有惹不完的麻煩,他個性隨和,又大方,傳說中有很多女人,他不承認。」

  「你相信他?」

  「為甚麼不?他是我丈夫,又是我深愛的人。」她笑,很智慧的。

  「你們吵架嗎?或者不開心?」

  「每對夫妻都有磨擦,這是小事。兩個之間的愛情能包容也就是了。」

  「他是病死的?」他鼓著勇氣。「那麼年輕。」

  「當然。外面的傳說是甚麼?他死在一個女人的床上?」她語氣穩定,畢竟三十年了。

  「不不。我是說太可惜,他那麼年輕,」他有點失措。「他身體一直不好?」

  「他身體一直很好,」她搖搖頭。「我也不明白,心服病是那樣突如其來的。」

  「真的——好遺憾,」他歎息。「世界上永遠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我不求完全。我很滿足目前的——切。」

  「但是無可否認,如果他在,一切會更好,更不同些。」司烈由衷的。

  「是。你說得對。」愷令點著頭,眼眸變得好深好深,令人不懂的深。「他在,一切會不同。」

  「我——沒有令你不開心嗎?」

  「沒有。我自願告訴你,」她搖頭。「其實往事根本沒甚麼大不了,外間渲染了。」

  「但是傳說中你對他的深情的確令人感動,好多人都這麼說。」

  「傳說——」她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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