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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警員不出聲,仿佛在等待甚麼。

  還是江心月最沉不住氣。

  “你讓我們在這兒等甚麼?簡直浪費時間,我要保釋盧太。”她又嚷道。

  希仁公司的律師來到,匆匆對他低聲說了些話,又拿出幾份文件給他看。

  大家都望著他,只見他臉色漸變,越來越蒼白,越來越壞,最後憤然把文件擲在桌上,大聲喝道:

  “竟有——這樣的事。”

  眾人的眼光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他連連喘息又努力抑制自己。

  “我們的好兒子。”他終於黯然歎息坐下。

  “甚麼事?”曼寧覺得心驚肉跳,近日一連串發生的事幾乎令她負荷不了。

  ““躍馬國際”被證實家傑有份,近年我們所有遭橫手搶走的生意全是他做的,紐約第五街大廈、德國發展的度假村——”希仁無限感慨,無比心痛,“還有一些香港生意,他故意跟我作對,還與不法之徒勾結,洗黑錢,做假賬,所有的一切全證實了。”

  “希仁——這不是真的。”曼寧搖搖欲墜。

  “事實俱在,警方現在要起訴他,連國際商業調查組織也不放過他。

  “這——他為甚麼要這麼做?”曼甯流下眼淚,兒子始終是兒子,血濃於水,“我們的一切難道不是他的?”

  “不知道他怎麼想,”希仁也袁聲歎息,“現在弄得身敗名裂——誰也幫不了他,”

  “我知道原因。”江心月忽然說。

  “你說。”希仁看她一眼。

  “你們越老越胡塗,寵信外人,令他覺得沒有地位,沒有面子,”江心月尖聲叫,“你不同意他提出來的所有意見,你對他連外人都不如,他有骨氣,有理想,當然自己出來闖。你又不肯給錢支持,他只好走捷徑,甚至虧空公款也是你逼出來的。”

  “你——”希仁氣結。

  “難道我說得不對?對自己兒子這麼刻薄,對外人卻如珠如寶,罵你一句老胡塗絕對正確。你對不起家傑。”

  “胡言亂語,”希仁大怒,“如果我同意支持他的一套,今日身敗名裂、傾家蕩產的是我。你給我住口,家傑是你教壞的。”

  “心月,冷靜些。”江中月說。

  “家傑已認罪,”律師在一邊說,“他會立刻被移交法辦。”

  “希仁——”曼寧眼淚汪汪的,“去看看他需要甚麼幫助,他始終是你——兒子。”

  希仁交待律師一些事,律師頻頻點頭。

  “要不要安排你們見一次面?”律師問。

  “不。”希仁斬釘截鐵的拒絕。

  “難怪家傑不滿意,要自闖前途,你們撫心自問,對他像兒子嗎?”江心月又尖叫。

  希仁根本下理會她。律師收拾文件逕自離開。一刹那間屋子裡又安靜下來,誰也不說一句話,只有曼寧傷心低泣。

  電話鈴突然響起來,很驚心動魄。

  警員接聽,連連點頭,把視線移向江中月的臉上,面露滿意的笑容。

  “我們的同事已經找到了複牆中僅可容身的秘道,從你的臥室通到陳冬妹和殷傳宗暫住的臥室。你還有甚麼話要講。”

  江中月臉色僵白,一言不發,仿似呆了。

  複牆秘道?是電影小說嗎?

  刹那間傳宗知道當自己似夢似醒、似醒非醒的狀態時,所見到的黑衣人由牆遁去的絕對不是夢,是真實的一切,盧太做的。

  複牆秘道。

  “你說甚麼?”希仁完全不能明白。

  “你家真的某些地方有複牆,為某些目的可秘密自由出入,懂這秘道的人是江中月女士,也就是你們家中的女管家。”警員說。

  “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希仁又驚又怒,這是不能想像,不可思議的。

  盧太臉上神色不停的變化著,卻始終閉緊了嘴一言不發。

  “你說,”希仁突然轉向江心月,聲音又大又凶,“江心月,你說。”

  江心月彷似嚇呆了,從來沒見過希仁發這麼大的脾氣,這麼凶過,何況她從來對希仁都有點畏懼,一時之間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們,”希仁指著江心月和江中月,“你們兩個一定要弄清楚,這二十年來你們在顧家做了些甚麼事,有甚麼企圖,有甚麼目的,否則我絕不罷休。”

  姊妹倆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嘴唇閉得更緊。

  “好,你們不說也罷,我完全交給警方,由他們辦,最終你們都會說,”希仁一手挽起曼寧,一手拖著家儀,“我們走。”

  三個人匆匆奔向門邊。希仁突然想起甚麼似的,轉身對著傳宗。

  “傳宗,我們回去。”

  傳宗正在尷尬,他應該走?或繼續留下?希仁的叫喚令他的心熱起來,在這時希仁還能記得他,關心他,他有說不出的感激、感動。

  “不。殷傳宗請留下一會,我們另外有些事要跟你印證。”

  傳宗停步,冬姨也挽著他的手示意她要跟著他。

  “我們先走,你隨後回來。”希仁只好說。

  “我想留下,”曼寧的面色奇特,“希仁,我們陪傳宗,好不好?”

  希仁頗意外,卻也同意,慢慢走回座位上。

  “這是個巧合,”警員翻著資料,“因為陳冬妹多次受傷,我們很懷疑你這突然出現的人是否對顧家傑別有企圖,於是查了你的身世。我們發現很巧合也極有趣的一件事。”

  “請說。”傳宗沉住氣。

  “陳菊妹在一九七六年四月五日死亡,陳冬妹在一九七六年四月六日到保良局助養殷傳宗,在時間上,是否巧合?”警員認真的說。

  冬姨、江心月、江中月齊齊變臉。冬姨顯得激動萬分,整張臉漲得通紅。而江氏姐妹卻是驚訝意外兼不能置信。

  其他人倒沒有太大反應,只不過是個巧合的日子,但他們仍聽得十分專注。

  “警方認為有疑點。”警員直接說,“在自己親姐妹去世之際,誰還能有心情去助養一個孩子,除非有特別意義。你能告訴我,這是為甚麼呢?”

  冬姨張口結舌,當然她講不出話,然她連手語也忘了做,只呆呆的望著那微笑的警員。

  “人家有心助養小孩,還要選時辰不成?有甚麼好懷疑的?”江心月尖叫。

  “我們懷疑殷傳宗是陳菊妹或陳冬妹的親人,我們也查過,她姐妹二人俱梳起不嫁。”警員說,“以當時的情況,陳菊妹死亡,陳冬抹環境亦不好,為甚麼還要助養一個毫不相干的孩子?而且十多年來視如己出。”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冬姨身上,只見她呼吸急促,整張臉赤紅,眼中淚盈於睫。

  但她是沉默的。她永遠不可能講任何話。

  “冬姨,”傳宗走到她身邊,雙手環抱著她,“如果你心中有話,可以用手勢告訴我,我轉告他們知道。”

  冬姨的視線在室內每一個人臉上掠過,最後停在警員那兒。

  “我們可以請手語專家來幫助你。”他高聲說、

  冬姨搖搖頭,突然站立起來,臉色由赤紅轉變成鐵青,嘴唇微顫,仿佛就要講話。

  江心月尖叫一聲撲上去,雙手緊捏著冬姨的脖子下停搖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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