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流星的眼淚在飛 >
三十二


  晚餐後,傳宗正陪冬姨看電視,有人叩門進來,是警探表示要和他談話。

  冬姨露出緊張的神情,傳宗輕拍她背脊以示安慰。

  “我很快會回來。”

  警探在小客廳裡坐下。

  “你以甚麼身分住在這兒?”他問。

  傳宗呆了,一時間答不出話。他是以甚麼身分?顧家的職員?冬姨的親戚?或顧氏夫婦的朋友?這些仿佛都是但又像不貼切。

  “冬姨出意外,我來陪她。”他只奸這麼說。

  “我們查過你和冬姨的關係。”警探態度友善,不至令他難堪,“請原諒,我們不能錯失每一個線索。”

  “我明白。可以幫助的事我都願做。”

  “你對冬姨的意外有甚麼意見?”

  “沒有。”他猶豫一下,“有時下意識的會想,這——可能不是意外。”

  警探望著他一會,沒有再問下去。

  “我們發覺你一進顧氏公司就受重用,和顧氏父子關係又密切,尤其是顧家傑。你們以前是朋友?”

  “不——如果我說緣分,你信不信?”

  警探一笑置之,沒表示可否。

  “我知道你不會是綁匪,但你這人突然加入顧氏圈子,的確有理由令人產生懷疑的。”這的確也是事實。

  “我曾離開,最近才回來。”

  “甚麼原因離開後又回來?”

  “我不想陷入太深。”

  “你發現公司裡有不妥?”

  “只因為我和顧家傑工作方式不同。

  “你知道顧家傑要辭職,所以回來?”警探的問題很尖銳。

  “他辭職後顧老先生找我回來。”傳宗吸一口氣,“我說報答知遇之恩,會不會很老土。”

  警探輕輕搖搖頭。

  “你和顧家儀有甚麼關係?”

  “朋友,單純的朋友,”傳宗心生警惕,警方對他的調查很詳細。“我曾為她補習數學。”

  “你兩次去美國探望她。”

  “是。顧太太要求去的,”他坦然,“我本身有未婚妻,顧氏夫婦、家儀都知道。”

  “李嘉文。”

  “你們甚麼都知道。”他忍不住笑。

  “我們甚至查過保良局。”

  “原來我有這麼大的嫌疑。”

  “你出現在顧氏公司、顧氏家庭就好象一個早經安排的計劃。”

  “若說早經安排,不如說命運,是上帝安排了我的命運,命運安排我如此。”

  “人世間就是有些真實的事,偶然巧合得比小說、電影情節更令人懷疑。”

  “我還有嫌疑?”

  “道理上你有嫌疑,可是我本人相信你。”警探笑起來,“你有一種令人相信,覺得你是真誠的好人本質。”警探收起笑容,突然說:

  “我看過冬姨的整個案件,我也懷疑不是意外。”

  “有可疑對象嗎?”傳宗急間。

  “就是找不到對象才束手無策。”警探說,“這案件非常古怪。”

  “你會繼續調查?”

  “還沒有結案。”警探站起來。“謝謝你的合作,對我們很有用。”

  回到冬姨臥室,她用很奇怪的眼神望著他。

  “放心,他們循例問問,只是普通問題。”傳宗自動說。

  冬姨做了連串手語。

  “江心月?你怎麼知道她去麻煩我?顧太太告訴你的?”他意外。

  冬姨默不作聲,眼色更是深沉。

  “你和她——到底有甚麼關係?”他問。

  冬姨把手緩緩放在他雙手上面,搖搖頭,眼淚卻流了下來。

  “冬姨,你為甚麼哭?江心月有甚麼事?她欺負你?”他叫起來。

  冬姨咬著唇,抹幹眼淚,又輕輕搖頭。

  “一定是,是她害你,對不對?”

  冬姨的頭搖的更堅決,她用手語表示:

  “家傑出意外了?”

  “是,被綁架,要贖金一億。”

  冬姨緊緊皺起眉頭,一言不發,但放在傳宗手上的手卻是冰冷。

  “江心月就是為這事來找我。”

  冬姨用手語表示:“為什麼找你?完全不關你的事,對不對?”

  “是不關我的事,可是我目擊這件綁架案。”

  於是傳宗把所有的事從頭講一次,包括替家傑作賬簿,發現家傑私下給江心月很多錢。

  冬姨陷入深深的沉思,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然後,他突然做了連串手語,快而複雜,習慣看她手語的傳宗也不明白。

  “你說我可能遇到大事?”他反問,“什麼?生命?我不懂,慢一些——你想告訴我什麼?慢慢說,別急——”

  冬姨鼻尖已滲出汗珠,她越是急,手語更是不清楚。傳宗握住她雙手,誠心誠意的說:

  “不必著急,我總會懂的,你慢慢說。”

  冬姨漲紅了臉,長長透了一口氣,停止動作。

  “明天再說。”他吻她面頰,“你太累了,所有的事都會解決,你先休息。”

  她點點頭,順從的躺下去。傳宗替她熄燈,慢慢退出。

  黑暗中,冬姨的眼淚再次湧上來。

  傳宗這夜睡得極下安寧,發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怪夢。夢中有黑影飄來飄去,屋子裡的氣溫逐漸升高,他感到難耐的燥熱,喉嚨極幹,好象在沙漠的烈日之下——

  他已奄奄一息,再也不能動彈,就躺在這兒永遠不再起來:睡著了也許清涼些,舒適些——不不,他看見冬姨的影子遠遠的蹣跚而來,她的腿傷還沒好,她也被曬得無法支持,不不——他鼓起全身的力量大叫一聲,整個人清醒過來。

  窗外陽光普照,床畔站著焦急又不安的希仁夫婦,管家盧太,還有醫生護士——他看看自己,汗水競已濕透全身。

  “怎麼同事?”他沙啞著聲音。

  希仁和曼寧對望一眼,他說:

  “今早預備跟你一起去公司,你沒起床,叫人來看你,你卻滿身大汗的昏迷著,我們也不知道發生甚麼事,只好請醫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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