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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你找家傑?」希仁問。

  「不,順便問問,他一定很忙。」

  「吃點水果吧。」曼寧招呼。

  「我吃過了。」江心月的眼珠四處溜,她有一對太靈活的眼珠。「有人說你們新請了一位管家,盧太太不做了嗎?」

  「誰說的?盧太太仍然在。」

  「那是我聽錯了。最近請了新工人?聽說還是個啞巴。」她笑。

  「沒有。」曼寧似乎生氣了,斷然說。

  也不算騙她,冬姨的確不是新請的「工人」。

  「那些人胡說八道,」江心月裝腔作勢,「你們顧家有財有勢,有些人愛搬弄是非。」

  「你聽到甚麼是非?」曼寧下悅。

  「也不算甚麼是非,」江心月看傳宗一眼,「只是一些閒話而已。」

  「甚麼閒話?」曼寧沉著臉。

  希仁皺眉,對傳宗說:

  「來,我們到書房聊聊。」

  也不打招呼,希仁帶著傳宗離開。

  「婦道人家愛說些八八卦卦的事。」他搖頭。

  傳宗不語。他聰明的不發表任何意見。

  第一次進希仁的書房,看見整整兩邊牆壁全是書,中外書籍包羅萬有,十分雀躍。

  「這麼多書!」忍不住讚歎。

  「你喜歡看書?歡迎你來借。」希仁開心的,「我也喜歡書,最大的嗜好是看書。」

  「每一本部看?」

  「當然不是,主要是沒時間,」他坐下來,「好書我一定買,存在那兒等我退休後看。我發誓會看遍這兒每一本。

  「這是很享受的事。」傳宗由衷的喜悅,「以前冬姨偶爾給我錢,我全用來買書。」

  「冬姨是個很好、很傳統的女人,可是天生啞了?」希仁問。

  「沒問過。不敢間,怕她傷心。」

  「你們有親戚關係?」

  「完全沒有。是她到保良局助養我,從小時候開始,我心中已當她是自己的親人。」

  「她做事極細心,能幫到盧太。」希仁點點頭,「看來她喜歡我們的家,尤其她對曼寧無微不至,曼寧很喜歡她。」

  這倒令人意外,沒有別人提起過。

  「這是冬姨的福氣。」

  「來到顧家,我們當她是自己人,也沒當她為下人。你放心,她對你有恩,我們一定好好對待地,生養死葬,你放心。」

  「謝謝。」傳宗十分感動,現代還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太難得。

  希仁和曼寧都是很難得的人。

  離開顧家已是十點,邁出大門看見一輛舊型平治停在那兒,車上有人。

  「殷少爺,」江心月顯出她多表情的臉,「回家嗎?這兒難截車,我送你一程。」

  她是剛離開或故意在這兒等?

  傳宗上車,全不介意。

  「住在哪兒?我送你回去,」江心月笑,「反正閑著沒事,遲一點回家也不要緊。」

  傳宗淡淡的謝著,並不想跟她攀交情。

  「家儀好眼光。殷少爺在顧氏公司工作,是管哪一方面的?」

  「會計,財務,」他不得不答,「叫我傳宗。」

  「殷傳宗,好名字,」她誇張讚歎,「難怪大伯喜歡你,他是傳統的有錢人。」傳宗開始沉默。

  「大伯有沒有讓你管理他的私人賬簿?」她問。

  「沒有。」忍不住皺眉。

  「有人說公司馬上要升你做家傑的助手,即是副總經理。」

  「沒有聽過,不會。我經驗尚淺。」

  「說這話的人絕對靠得住,」江心月笑,「我也算顧家的人,我關心顧家的事,」

  「我只是個普通職員。」

  「才不會。誰下知道你是顧家未來的乘龍快婿?

  「不可能的,我有女朋友。」他正色道。

  「哎唷,別嚇我。」江心月的聲音像唱戲,「這麼好的機會不是人人碰得到的,顧家人人喜歡你,將來嘛,可分家傑半壁江山。」

  駛至中環,傳宗忍無可忍。

  「請停車,」他沉聲說,「我坐地鐵。」

  「不是說我送你嗎?」

  「我還想買點食物。」他推開門,「再見。」

  沒甚麼原因的,對江心月的印象極差。這個女人莫名其妙的等他,又說了大堆廢話,到底她懷甚麼鬼胎?

  回到家裡,心情上下起伏很大,外邊人看定他是攀龍附鳳之類?

  打電話給嘉文,他相當激動地說:

  「嘉文,我們立刻結婚。可以嗎?」

  「不是說聖誕嗎?甚麼事刺激你?」

  「不——聖誕我將去美國公幹。我突然想到,現在結婚也不錯。」

  「媽咪要正式擺酒的。」 她提醒。

  「不是問題。我們不會擺上百桌大宴親朋,我沒有親人,你要擺多少桌,告訴我。」

  「傳宗——」嘉文的聲音充滿疑惑,「這麼急,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不,我想——」他頹然作罷,「算了,當我沒說過。」

  「你有充分理由,我一定依你,」嘉文放柔了聲音,「你知道我的為人,婚姻是嚴肅的。」

  「別誤會,我——只是一時衝動。」他努力地找尋理由,「我怕聖誕沒空。

  「那就過農曆年,或復活節,我們只要有心,任何時間都不是問題,我總等在這兒。」

  「嘉文——你真奸。」他感動。

  「記住我好就行了。」她笑著收線。

  他又開始擔心,嘉文會不會懷疑他?

  早晨,正在辦公室忙著,家傑急召他。

  「老頭子是否向你問我的事?」

  「沒有。」傳宗杲怔一下,「他只是說不知道你最近在忙甚麼。」

  「沒說其他?」家傑緊緊盯著他。

  「我想——美國和德國的生意都沒談成,他相當失望。」傳宗平靜的說。

  家傑眼珠的顏色變了幾次,深深淺淺。

  「你甚麼都下會說的,是嗎?」他問。

  「我並不知道甚麼。」傳宗坦然笑起來。

  「很好,很好,」家傑也笑,輕鬆起來,「中午我們一起吃午餐。」

  家傑緊張甚麼?誰對他說了甚麼話,以致他懷疑傳宗?公司有人知道他到顧家晚餐?

  又是文華「小丑」,依然是那張桌子。

  家傑愉快的遞給傳宗一個信封。

  「這是額外津貼,我滿意你的工作。」

  「其實不需要,那些賬目數簿並不用我很多時間。」傳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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