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寒柏點點翠 | 上頁 下頁 |
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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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嗎?」她問。 「曼佳,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康維忍不住叫起來,「這些日子你為什麼避不見面?你到底怎麼了?曼佳。」 又是一陣奇異的沉默,曼佳還在聽嗎? 「我要見你,立刻!」康維懇求的說,「曼佳,我一定要立刻見你。」 「不行,我沒有空。」曼佳想也不想的說。 「沒有空?你到底在忙些什麼?」康維的聲音透出痛苦,「你是故意折磨我嗎?」 「請別誤會,沒有這意思。」曼佳說得好生硬。 「我立刻來,你等我,好嗎?」康維充滿盼望。 「不。」曼佳肯定的拒絕,「至少——今天不行。」 「為什麼?你到底忙什麼?我能幫你嗎?」他說。 「不能。」曼佳的聲音軟了一些,「孝威今天去英國。」 「孝威去英國?」康維一怔,他怎麼全不知情? 「是,所以我是真忙,是真沒有空。」曼佳說,「這樣吧,明天下午你來。」 「好,幾點鐘?」康維立刻高興起來。並不是拒絕,是嗎?他還有希望,他們的約定仍有效。 「兩點吧,我在書房——不,在大廳等你。」曼佳說。 「大廳?」康維呆了一下,在這四通八達、任何人都能經過的地方,怎能談話? 「是,兩點,在大廳。」曼佳似乎想掛斷電話。 「曼佳——今天晚上——有空嗎?」康維叫。他需要更長的時間和她相聚。 「不。」曼佳的聲音聽來很特別,「今天晚上我有事,很重要的事。」 「那——好吧,明天下午兩點我來。」他終於說。 「明天見。」曼佳掛上了電話。 接電話的時候,她是冷淡的,也有一些不耐煩,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康維——曾是她最親密的朋友啊! 走出書房,她預備上樓看看孝威的行李可預備好?還有三個鐘頭飛機就起飛,此去——他們可能再不見面,她對孝威雖然以往總存芥蒂,但此刻——她竟真有送自己兒子出國的感覺。 士柏的兒子——本應是她的兒子啊! 才邁一步,她吃驚又意外的立刻收回腳步。她以為是眼睛花了,她以為是看錯了人,怎麼可能?那個穿著一身黑色迷地長裙的女孩子,真是以前只穿短得不能再短的迷你裙,而現在該在美國好萊塢拍電影片集的汪嘉嘉? 嘉嘉——真回來了?孝威在陪她? 她收腳得快,客廳裡的人果然沒看見她,但他們的對話卻清清晰晰的傳進來。 「我,很意外你會回來。」孝威的聲音不穩定,神色也是尷尬、窘迫又矛盾的。 「臨時決定,來不及通知。」嘉嘉野性的聲音沒變,語氣卻成熟多了。「那消息——是真的?」 孝威一怔,消息?什麼消息? 「我不明白——」孝威盯著她看。這是他唯一愛過的女孩子,似乎——好陌生、好遙遠了。 「他死了,是真的嗎?」嘉嘉急切而有些顫抖。 孝威深深吸一口氣,尷尬、窘迫、矛盾都消失了,他早不該有這些情緒了,是不是?他早該忘卻以往的那一段恩怨,嘉嘉回來不是為他,難怪她穿黑衣裙,年輕活潑的嘉嘉幾時穿過黑衣裙? 他心中有莫名的激動——只是激動,不再嫉妒。 「是,他——死了。」孝威沉聲說。 嘉嘉明知是事實,依然重重一震,跌坐在沙發上,那蒼白的臉和那黑衣裙——是無聲、無淚的哭泣、悲哀。 「怎麼會?他怎麼會死?」她喃喃自語,「怎麼可能?他那麼年輕、健康,才不過幾個月——怎麼會?」 孝威再點點頭,沉默著。他不願說出薇姑的事,這對嘉嘉沒有幫助,嘉嘉——竟為士柏趕回來? 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嘉嘉抬起頭來,她眼中的火焰燒化了臉上的蒼白。 「為什麼不早通知我?」她大聲問,「為什麼不告訴我?荊孝威,你竟是這樣——自私?」 「抱歉,我不知道你希望知道。」孝威竟真能沉得主氣了,風度也十分好。「這原是件悲哀的事。」 「就是悲哀,難道我沒資格悲哀?」嘉嘉哭起來。這個思想新潮、作風大膽、瀟灑爽朗的女孩子竟哭了?只是——這淚水不為孝威。「你為什麼要瞞著我?為什麼不讓我見他最後一面?你們嫉妒?是不是?你還恨他、恨我,是不是?你——可惡!」 孝威搖搖頭,努力使自己的情緒保持冷靜,這是困難的,嘉嘉畢竟是他唯一愛過的女孩子。 「回來——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不是在拍電視影集嗎?」孝威說。 「我要什麼好處?」嘉嘉又哭又叫,「一開始我就沒有要什麼好處,那個屁電視影集,你以為我在乎?你明知我一定會趕回來的,你明知——我愛他!」 孝威用盡了自製力,仍是機伶伶的一震。愛,此時此刻嘉嘉仍然愛父親?即使父親已經死亡,這是——什麼愛?他不懂,他完全不懂。看嘉嘉的信,他以為嘉嘉已知錯,已發現愛的不是 士柏,但——士柏有什麼地方值得那麼多女孩子愛得死心塌地、毫不計較? 「我——抱歉。」孝威低下頭。 乍見嘉嘉那種狂喜已消失了,他已絕望,對一個不再存著希望的女孩子,他能很快的忘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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