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寒柏點點翠 | 上頁 下頁
七〇


  「不,不是!」耐雪哭得令在場的每一個都心酸,「我只是想清楚了,這樣拖下去對大家都不好,我愛他,我以為他也愛我,但——並不是這樣的,並不是這樣的,他只是喜歡我,不是愛我,留著幫不了他,所以我要離開。」

  士楓皺皺眉;林蘋同情的咬著唇;孝威有些意外;薇姑對女兒的話卻是漠然,只有兩個醫生互相望一眼,那邊的曼佳卻緩緩垂下頭。

  曼佳相信耐雪的話,她也相信這件事不是耐雪做的,在感情上,女人總比較瞭解女人,耐雪絕不是害死士柏的人,耐雪所說的全是真話,她想幫忙,卻不知該說什麼。

  「站在醫學觀點,你最值得懷疑,」張醫生冷靜的說:「事實上,士柏的心臟病不足以要他的命,他的雙腿軟弱,神經過敏,心臟容易興奮,全因身體裡的維生素B6長時期受到破壞的原

  故,而最後那一針——我們檢驗的結果是『可卡因』,一種強烈的毒性麻醉劑,若非一個有醫學常識的人,相信沒有可能懂。」

  「不——不是——」耐雪眼中浮起了恐懼的光茫,「我什麼都沒有做,真的,我不知道——」

  突然間,她停下來,怔怔的抬起震驚的眸子,她似乎想到什麼事,卻又不能置信,好半天,她就那麼呆呆的望著張醫生,那蒼白的臉兒幾乎變成青色。

  她——是想起了什麼,她知道曾經也是護士的另一人,只是——

  「你想告訴我們什麼事,是嗎?」張醫生瞭解的,「你若知道就說出來,不必害怕。」

  耐雪一震,從那突來的恐懼中醒來,她顯得慌亂,顯得極不穩定、極不平衡,她連聲音都抖起來。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沒有話說,」她搖著頭,神色和一分鐘前相差十萬八千里。「我真的——不知道。」

  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她到底怎麼了?她難道不願為自己洗脫嫌疑?

  「李耐雪,我們既然發現了疑點,一定會報案的,」張醫生說:「你最好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對你自己也有幫助。」

  「不知道,我不知道!」耐雪揚一揚頭,突然堅定、倔強起來,這轉變的確令人懷疑,為什麼?「我自問清白,面對什麼人都不怕。」

  士楓的問號懸在眉際,耐雪雖可疑,卻缺乏動機,她有什麼理由害士柏?而且這件事疑點頗多,士柏體內維生素B6長時間受到破壞,長時間——那會在耐雪和士柏相識之前,是不是?他

  忍不住看一眼曼佳,她垂著頭,對眼前發生的爭論像全不關心似的。

  「張醫生,耐雪沒有長時間接近士柏的機會,我希望知道『長時間』是多久以前。」士楓冷靜下來,他已能運用思考和分析力了。

  林蘋點點頭,欣慰的望住士楓,她也不相信耐雪會做這件事。

  「不能確切的說出來,」張醫生咬著唇,「但至少——四、五個月以上,才能造成破壞。」

  秦大夫點點頭,突然轉向曼佳。

  「曼佳,你有什麼意見?」他慎重的問。

  「我——」曼佳茫然的搖搖頭,「如果可能,我希望——不要再報案追究了,人已經死了,不是嗎?」

  士楓和孝威一起皺眉,孝威踏前一步,想說什麼,被薇姑溫柔的制止了,他始終懷疑曼佳。

  「放開我,」孝威對薇姑發起怒來,「為什麼不要我講話?死的是我的爸爸,你不知道嗎?」

  「夫人說得對,」薇姑平和的微笑一下,「人已經死了,死——是種解脫,不是嗎?」

  「胡說,你懂個屁!」孝威口不擇言,「死是解脫,為什麼不讓兇手也解脫一下?為什麼不追究?作賊心虛?」

  「孝威,你怎能懂大人的事?」一直沉默的薇姑竟也有意見了,這依然秀逸的婦人看來溫柔而平靜,更有一種特別的溫馨光輝。「你別出聲,好不好?」

  「不好!」孝威一掌揮開了薇姑,她被甩開了好幾步。「王曼佳,你說,為什麼不追究?你心虛?」

  「絕不是作賊心虛。」回答的不是曼佳,不是屋子裡的任何一個人,而是站在門邊,似乎聽了好久的康維。曾經被打落門牙的他又來了,而且神色鎮定,昂然不懼。「曼佳不會是殺人兇手。」

  「你還敢來?」孝威跳起來沖向他,士楓攔阻不住,孝威好像發了狂一般。「你這無恥的人,我要你的命!」

  他狠狠的一拳打過去,像上次一樣,但——這次沒有打落康維的門牙,反而被康維捉住了手腕。

  「上次的一拳,我已還了你的債,我們之間扯平,」康維盯著孝威,理直氣壯的說:「你若再動手,我不會客氣。」

  孝威呆了一下,他以為捱不了兩拳的康維竟有那般敏捷身手,手腕被握處恍如被鐵鉗夾住,他竟不能動彈。他估錯了康維的實力?

  「孝威,」士楓已及時把孝烏伊拉開,「康維來是為遺囑的事,你冷靜!」

  孝威漲紅了臉,餓虎似的盯著康維,不肯放鬆。

  「各位,」康維的眼光卻只停在曼佳臉上,「我為士柏的遺囑來,你們的事討論完了嗎?」

  秦大夫和張醫生沉默的互望一眼,很有默契。

  「我們先告退。」他說,領先往外走。

  「秦大夫,」曼佳急切的追上一步,「先別報案,好嗎?」

  秦大夫沉默一陣,慎重的點點頭。

  「我們是局外人,只站在醫學的觀點向你們提供意見,決定——由你們自己做。」他和張醫生去了。

  大廳裡有短暫的沉默,康維站在中間,他說為遺囑,視線卻半秒鐘不離曼佳臉上,奇怪的是曼佳的一臉漠然,她幾乎沒正眼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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