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寒柏點點翠 | 上頁 下頁 |
六五 |
|
士柏輕輕吸一口氣,然後緩緩搖頭。 「起來,好好睡上床。」曼佳說,不知怎麼的,她心中對剛才的一切竟全不怪他,反而——似乎與他又再接近了,這是很奇妙的情緒。 「你——走吧!」士柏的聲音極不穩定。 「你睡好——或者——我去叫李耐雪。」曼佳說。 「不,別叫她。」士柏慢慢移動,把身體放穩在床上,他的手離開了臉,卻仍是不看她。 曼佳凝視他一陣,臉上仍有殘餘的抓痕,眼中光芒清澈中透出——似絕望。那種神色十分動人的,尤其在出色如士柏的臉上,她心中有絲莫名的震動。 「好好睡!」曼佳轉身離開,她不願被他看見震動。「我很感謝你不曾——傷害我們的感情。」 士柏沒出聲,直到她走到門邊。 「不必感謝。」他說得無奈而自嘲,「不是我懸崖勒馬,我沒有那麼好的定力,我是——有心無力。」 曼佳大震,霍然轉身,他說什麼? 「真話。」士柏不屑的指指自己的雙腿,哭得——悽楚。「我的下半身軟弱無力,或許——這是對我的懲罰和報應吧!是不?」 懲罰和報應?曼佳的心變得冰冷,真是——這樣? 早晨的陽光給荊家花園的沉寂添了一點生氣,也掩蓋了黑夜中所發生的一切。 曼佳坐在窗邊的沙發上,她看來安詳卻沉默。 經過昨夜那驚心動魄的一刻,她心中的火焰反而小了,那妒意也不再強烈。說不出什麼理由,士柏幾乎對她施暴,但她——怎麼說呢?心頭寧靜了。寧靜得不但不怪士柏,反而——有了 說不出的關心與聯繫。 她在窗口看見士楓開車出去上課,昨夜對士楓那種濃烈的感覺沒有了,她覺得——也不過如此,士楓要結婚,由他去吧!即使他曾傷害過她,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在她結婚之前。 是,在她和士柏結婚之前。 薇姑默默的進來整理房子,曼佳沒理她,並不是因為耐雪是她的女兒而對她有成見,而是——薇姑近來變得古古怪怪的滿腹心事、滿腔委屈似的,曼佳不喜歡看她這種神情。 曼佳也聽見孝威下樓的聲音。提起孝威,她立刻想到康維,他沒有再來,並不表示他已放棄一切,他們之間有個約定的,這約定——曼佳眼中掠過一抹異采,嘴角泛起淺淺卻莫測高深的笑容。 她也聽見耐雪進出士柏臥室的門聲。耐雪一定忙著幫士柏梳洗和吃早點。憑良心說,耐雪是個不錯的女孩,是個不錯的護士,但——作為士柏的情婦,她卻真是不夠資格。不是漂亮與否的問題,她那樣嫩,那樣不懂風情,欠缺風度、氣質,不足以配合士柏的上流社會神韻,曼佳真是不明白,士柏看上她那一點? 奇怪的是,她一向不在意的耐雪,今晨卻影響了她,耐雪進去一次,出來一次,她都覺得——不舒服,心裡的感覺怪怪的,恨不得趕耐雪走——這是為什麼呢?她和士柏明明沒有感情,總不至於嫉妒耐雪吧? 薇姑整理好屋子,默默的退出去。曼佳仍坐在那兒,心中亂亂的、怪怪的,連下樓進早餐的興致都提不起。 她又聽見耐雪進了士柏臥室,莫名其妙的不高興起來,恨恨的去關上房門,把自己扔在床上。 是昨夜沒睡好,以致今晨心情怪異吧! 昨夜真是沒睡好,怎麼睡得著呢?士柏那出乎意料之外的狂野、粗暴,還有那突來的靜止,彷佛把她帶到高山又立刻推落平地,當時她是驚喜而感激的,回到床裡,她卻失望了。失望什麼呢? 她自己也弄不明白,近來所發生的事真把她的精神弄得一團糟的亂,士柏不能再有性行為的能力了,是嗎?他是這麼說的,他還流淚——這是真實可信的吧!這樣一來,士柏還有什麼人生樂趣?難道真是如他說的懲罰和報應? 再躺一陣,心緒愈是不寧起來了,她看來的安詳只是外表吧!她索性起身,對鏡化妝,又換了一套衣服,無論如何,悶在屋子裡不是辦法。 正待下樓,房門輕輕響起來。她應了一聲,她以為該是去而複返的薇姑來問她今夜的菜式,但——是耐雪。 「夫人。」耐雪很有禮貌,卻是憂鬱。 曼佳心中飛快的轉一圈,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耐雪,多半的女人是不能忍受耐雪的「身分」的。 「有事?」曼佳矜持而淡漠。她在想:她們終於是面對面了,這些日子耐雪一直在避開她。 「我能不能進來——說幾句話?」耐雪看來很誠懇。 「你已經進來了,不是嗎?」曼佳有一語雙關的味道。 耐雪再向前一步,順手關上房門。 「他——今天精神好差。」耐雪說,他,當然是指士柏。 「是嗎?」曼佳心中其實在關心,表面卻絕不洩漏。「打電話請秦大夫來吧!」 「不是病。」耐雪搖頭,「他——疲倦,相信昨天夜裡他沒有睡覺。」 「哦!」曼佳呆一下。為她? 「他還看來——沮喪。」耐雪小心的說。 「你問過他為什麼嗎?」曼佳不能不關心了。她心中有一種模糊的喜悅,自己也摸不清的。 「他——不理我。」耐雪很委屈,「他幾乎連藥都不肯吃!」 曼佳心中一下子亂得一場胡塗,神色卻依然冷漠。 「你明知——告訴我也沒有用。」她故意笑一笑,「一直是你陪伴和服侍他的。」 耐雪聽得出曼佳的意思,眼圈兒一紅,話也說不出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