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寒柏點點翠 | 上頁 下頁
四五


  “我很願意試試你所喜歡的一切。”她說。

  士楓心中覺得好溫暖,彷佛被一陣和風拂過,那是自從母親去世後就不曾享受過的溫暖,一時之間,他呆了。

  “士楓——”她望住他,以為說錯了話。

  “我們去陽明山。”他握住了她的手。

  只是握住了她的手,然而,在他們的感情上,似乎——是一個里程碑。

  當接觸的一剎那,她輕輕一顫,心中浪花變成澎湃的波濤,再也不是任何力量可以掩飾的了。就在那輕顫之際,士楓心中湧起了一股奇異的、陌生又熟悉的激動——漣漪變成了浪花。

  波濤和浪花的洶湧中,那種從未出現在他們之間的聯繫,因相同的感受而突然發生——波濤和浪花的程度雖不同,本質上,畢竟是相同的。

  士楓握住了林蘋的手,林蘋依偎在士楓的身邊,他們走出了“吉美”,穿過熱鬧的西門町,直到停車的地方。士楓的手掌一直是溫暖的、柔和的、微濕的——是緊張的手汗吧?就在剛到停車場時,他的手突然僵硬起來,一種極不合適、怪異的僵硬。

  林蘋敏感的感覺到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士楓怎麼突然改變了呢?她抬頭看他,看見他臉上的奇異神色、看見他眼中的憤怒火花——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她呆住了,王曼佳?

  一剎那間,原來存在林蘋心中所有的懷疑都得到了證實,士楓看見曼佳就變成這樣,他和曼佳之間必然有些事,必然有些糾葛,必然——曼佳真是那個在他心中留下醜惡痕跡的人?再望過去,看見曼佳身邊的另一個人,一個英俊、出色又年輕的男人的側影。是誰?

  “哼!”士楓冷硬的哼一聲,站在那兒就不再移動,那憤怒火光卻足以燒化任何人。

  “士楓——”林蘋小聲的。士楓是為曼佳?或是為那個男人?她以為得到證實的疑問又動搖了。

  士楓一咬牙,一聲不響的挽著林蘋上車,然而,他們離得相當近,士楓的動作又是那麼特別,曼佳和那男人都立刻發現了他們,奇怪的是,曼佳和那男人同時變色,連招呼都不打的鑽進另一部汽車,迅速絕塵而去。

  坐在車廂的士楓好半天都平靜不了,除了憤怒,林蘋還發現他眼中的鄙夷、不齒,難道——她不敢想下去,卻又忍不住問了。

  “你嫂嫂怎麼——就走了?”她舔舔唇,儘量使聲音自然。“那男人是誰?”

  士楓長長的吐一口氣,又冷又硬的說:“她怎能不走?康維是她的——情夫。”

  像一枚炸彈投入了林蘋的心,情夫?王曼佳那樣高貴雅致的女人?她的假想全部推翻了。曼佳的情夫!

  士柏從辦公室走出來,他顯得心情很好。

  剛接到康維的電話,他已決定坐今夜的觀光號南下了,在電話中,他以肯定又信心十足的口吻表示,他一定能順利的把孝威帶回來。

  孝威回來,對士柏會是一件重要的大事,他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求得孝威的諒解,即使再難堪、再委屈,得回唯一兒子的心,他會不惜任何代價的。

  他相信孝威會諒解的,畢竟是父子,沒有任何力量能切斷他們的血緣關係,何況——他已安排了嘉嘉出國,這不是已表明了他的決心嗎?孝威一定會諒解的。

  他輕鬆的走在走廊上,他預備回家的,自從康維解釋過之後,他發覺自己是有些太委屈曼佳了,他想回去試試,可有機會恢復過去的感情?他——哎!怎麼說?他仍是愛曼佳的,他的憤怒全因嫉妒——愛曼佳——曼佳不知道耐雪的事吧?該怎麼對曼佳講?

  走廊盡頭人影一閃——絕不是他眼花,真是有一個人影一閃,只是閃得太快,他只能看見人影,而無法捕捉到任何形象,但——他能肯定,是好熟悉的人,好熟悉,熟悉得就像天天伴在身邊的——

  “曼佳!”他脫口而呼。加緊腳步追趕上去,然而——靜悄悄的走廊盡頭,那兒有人?

  “曼佳!”他再叫。心中疑惑大起,第二次看見人影了,他肯定不是眼花,不是幻覺,他真真正正看見了,兩次人影相同,第一次穿紅色衣裙,這一次是咖啡色——

  他連顏色都說得出,怎能是眼花或幻覺?

  “曼佳,是你嗎?”他不安的叫,“曼佳,你在開玩笑,是不是?出來,曼佳!”

  沒有人回答,更沒有人出來。士柏皺著眉,沉思片刻,奇異的不安塞滿了心胸,他覺得在周圍的暗處有一對在監視著他的眼睛,有一個窺探他、跟蹤他的人,女人,是曼佳嗎?為什麼?

  除了電梯,那兒還有一扇門,是通向樓梯的,電梯的門不曾開過,那人最可能的就是從門後的樓梯遁去——士柏再不猶豫的推開樓梯門,快步的沿著樓梯追下去——

  在所有人的下意識裡,多半會追著下樓,逃走的人當然是往樓下逃,不是嗎?但狡猾又精明的人卻算准了這一點,當士柏追下樓時,通往樓上的梯間又是人影一閃!咖啡色衣裙的人影——

  士柏一連奔跑了四層樓,站在街邊時,他忍不住喘息心跳,額頭也冒出了汗水。他不安又緊張,再加上奔跑得過分激動,心跳加劇之後,竟是一陣幾乎承受不了的劇烈心痛,痛得他幾乎直不起腰、站不住腳——

  守在門邊的司閽發覺了他的異樣,司閽認得他是佔據著整個四、五、六樓的大公司總裁,連忙過來扶住他。

  “荊先生,你怎麼了?”司閽關心的問。

  士柏痛得說不出話,好半天,那劇痛像發生時般的突然消失,他直起腰,長長的透一口氣,臉色卻蒼白得異樣。

  “我沒事,”他說:“請通知我的司機來。”

  “是。”司閽立刻去打電話。

  “哦——”士柏叫住他,“你可看見一個穿咖啡色衣裙的女人進去?”

  “咖啡色衣裙?”司閽搖搖頭,“沒有印象,許多女職員穿咖啡色衣服的。”

  “不是職員,就在剛才。”士柏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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