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寒柏點點翠 | 上頁 下頁
四一


  耐雪的臉由紅變白再變青,康維已在侮辱人了,是嗎?他看不起她是個管家的女兒?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一個轉,又硬生生的收回去,她不能在康維面前流淚,她不能也不願在他面前示弱。

  “我清高、純潔或是下流、無恥都與你無關。”她咬著唇,狠狠的說:“這是我的地方,你走!”

  康維又陰森的一笑。

  “你考慮後果。”他說。轉身上車,絕塵而去。耐雪迅速走進大門,靠在門上,委屈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滴下來。康維的話傷了她的心、傷了她的自尊,也傷了她的感情,人們的眼光怎麼那般殘酷?難道她這樣的女孩子愛一個富有的男人就變成“有條件”?她不否認——也無法否認有破壞別人家庭的嫌疑,但——已經破裂了的婚姻,她也不算太過分啊!何況他們是真的相愛。

  脆弱的愛情,似乎——就因為康維的一番話而變了質,變得有條件、有目的,變得——令人無法忍受。

  耐雪一直在低聲哭泣著,她是真委屈,被人冤枉了,偏偏還無法伸冤——大多數的人都有康維的同樣看法吧?人總是人,誰還能瞭解她?

  天色漸暗,她也不覺,剛買回來的一籃菜還在腳邊,她已完全忘懷,委屈加上憤恨,唯有大哭一場才能發洩了。哭著、哭著,背靠著的門在動,終於被人用力推開,士柏帶著一臉的詫異邁進大門裡。

  “耐雪,怎麼了?”他意外的扶住她的肩,“不進屋子在這兒哭?”

  耐雪怔一怔神,慌忙的掩飾著,康維的事還是別告訴他吧,免得使事情弄得更糟、更複雜。

  “不——沒什麼事。”她擠出一個笑臉。笑得並不成功,眼淚還在眼眶邊閃動。

  “誰令你委屈了?”他憐愛的擁著她,替她提起地上的菜籃。“一定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不——沒有。”耐雪心中飛快的轉著,她決定編個謊言。萬一士柏和康維鬧起來,大家都不好。

  “剛才去買菜,差點被一部出租車撞倒,嚇得我——哭了。”

  屋裡,士柏開了燈,捧著她的臉仔細的端詳著。

  “真是這樣?”他懷疑的,“你不許騙我。”

  “真的。”耐雪裝出笑臉,“剛才我真的被嚇得半死,腳都軟了,我從來都沒這麼害怕過。”

  士柏才看她一陣,不可能有其它事了,不是嗎?他相信了她。

  “真是孩子氣,這種事也會哭的。”他憐惜的吻她一下,又替她抹幹了眼淚。“你是護士,死人也看過那麼多,還會怕被出租車撞倒?”

  “那怎麼同呢?”她笑得更自然了,“看見死人和自己的生命遇到危險的感受完全不同。”

  “所以沒有人不自私。”他也笑了。

  “我是怕死了——再也見不到你。”她說。這句話發自深心,抹幹的眼睛又濕了。

  “傻孩子。”他動情的緊緊擁住她,“傻孩子,那有這樣的事呢?上帝知道我們相愛,衪不忍拆散我們。”

  她擤擤鼻子,望著他英俊的臉龐,再也移不開視線。

  “但是——上帝不祝福不正常、不應該的愛。”她說。

  “傻話,”他認真的說:“只要是真愛,那有什麼正不正常、應不應該?否則上帝也不允許愛的發生了。”

  “是——這樣的嗎?”她癡癡的倚著他。

  “當然,”他正色說:“何況,我愛你是正大光明的,我敢對任何人承認。”

  “真的?”她驚喜的,“你肯——承認?”

  “為什麼不?”他輕輕的吻她,“在所有人中,唯有你使我有『丈夫』的感覺、有家的溫暖。我愛你,耐雪。”

  “但——你不怕身敗名裂?”她想著康維的警告。

  “身敗名裂?”他爽朗的笑起來,“愛就愛了,誰還理它那麼多?大不了——我帶你走。”

  “走!去那裡?”她意外的。

  “隨便那裡,只要可容下我們倆的。”他說得真心,“或者——學我父親,到與世無爭的大溪地去。”

  “你有父親?在大溪地?”她更意外了。

  “他娶了一個可以做女兒的瑞士太太。”士柏坐下來,“為了逃開此地人們可恨、可惡的眼光,他們去了大溪地,我知道他生活得很快樂——耐雪,我們真的去,什麼都不理了,你說好不好?”

  他是突然那麼想到,就順口說出來,當然不曾考慮其中的問題,耐雪卻不同,康維給她的陰影還在心頭。

  “你才說傻話。”她搖搖頭,“你的公司呢?你的家呢?我是指王曼佳,還有——你的兒子呢?”

  士柏皺皺眉,才開始編織的美夢立刻就幻滅了,他愉快的笑容消失,變成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

  “抱歉,耐雪。”他說。

  “抱歉?為什麼?”她驚訝的,“你不需要抱歉的。”

  “你付給我的是全部,而我付出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這對你太不公平。”他凝視她。

  她甜甜的一笑,用雙手環住他的腰。

  “能得到你,即使只是一小部分,我也滿足。”她臉上有動人的紅暈,眸中蕩漾著滿足的光芒。“你知道,你是那樣出色,第一次看見你,我就——不由自主的愛你,你知道我愛你多深?”

  “多深?”他全身都被震動了,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這麼對他說過,這麼毫不保留、毫無條件。“多深?告訴我。”

  她輕輕歎一口氣,那是滿足與快樂的歎息。

  “叫我怎麼說呢?沒有任何一個形容詞,沒有任何一種比喻可以說出我愛你多深。”她夢囈般的,“全心全意也不能形容,我是——用我的生命、靈魂在愛。”

  “耐雪——”他感動的,“耐雪,你真好,耐雪——我發誓,我永不負你!”

  “不,不需要發誓。”她阻止他再說下去,“只要能讓我愛你已經很滿足了,即使你再有——其它女孩,我絕不嫉妒,真的,因為——我愛你,我希望你快樂。”

  “耐雪——”他重重的、熱烈的吻她,吻得她透不過氣、吻得她喘息、吻得她迷失自我——

  她的愛是迷失自我的,她可真正冷靜的想過?她就那樣愛了、奉獻了,直到有一天,當她清醒過來時,她可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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