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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米雪兒說——他去跟她說再見。她在電話裡哭得很厲害,她愛少寧。”

  梵爾不出聲,神色更是自然。

  “為甚麼你一定要他?好看的男人多的是,有錢的更多。”何令玉說。

  “那麼請問,你為何要嫁許菲而不是任何其他一個?有道理講嗎?”

  “你在破壞別人,你傷害米雪兒。”何令玉悻悻的。根本強辭奪理。

  “米雪兒著你來找我?”梵爾問。

  “我——看不過眼,”何令玉的話全無說服力。“大家都是女人。”

  梵爾忍不住笑。這個何令玉怎麼天真的如此這般?她的神態言語,誰能看得透她心意。“請你對少寧說,”她說:“若傷害,是少甯和米雪兒之間的事,與我無關。”

  “是你搶走少寧。”何令玉說。

  “搶?”梵爾又笑。“你認為我有這能力?感情是雙方,是相互的¨誰將得了?”

  “你沒出現——一切都好好的。”何令玉大口大口透著氣。“你可知道,以前——他曾經狂熱的追求過我。” “你為什麼不嫁他?”

  “我不能忍受他的花心,他有那麼多女朋友,我不能忍受。”何令玉歇斯底里的。

  梵爾靜靜的望著這情緒已不受控制的女人,她難道一直都愛著少寧?立刻,一種極不舒眼的感覺湧到心裡。

  “告訴我這些事,你想我怎麼做?”

  “你——”何令玉彷佛不能置信。“你可以——退出嗎?”

  梵爾吸一口氣,她幾乎要可憐這女人了。

  “我若退出,能有甚麼幫助。”

  “有,一定有,有很大的幫助。”何令五現出喜色。“米雪兒不會傷心,至少。”

  “你呢?”梵爾緊盯著她看。

  “我?!”何令玉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撫著胸口。“我只是幫忙,真的,只是幫忙。”

  梵爾眉心微蹙,幾乎思問她懂得感情嗎?思一想,忍住了。不必與她說這麼多,她到底懷著其麼鬼胎還沒弄清楚。

  “我考慮。”

  “考慮?你真的會考慮?不騙人?”

  “我考慮的是自己的感情,”梵爾淡淡說:“如果我放得下他,我自然會退出。”

  “放不下呢?”她迫問。

  “抱歉。”梵爾這次真的轉身離開。

  “任梵爾,等一等,”何令玉迫上來。“你必須放手,這事由不得你。”

  “為甚麼?”

  “因為——”何令玉眼中奇異的一閃。“因為米雪兒已有了身孕。”

  梵爾這次呆住了,這麼可笑又老土,卻有絕對是理由的理由。

  “真的?”她輕聲問。

  “她告訴我的。”何今五挺一挺胸。

  沉默了十秒鐘。

  “我會考慮。”梵爾大步走進大廈。

  何令玉沒有再追來,她的話已說完,她的目的也達到。梵爾並不震驚也不意外,現代社會這是尋常事。她只是想不通,為甚麼少寧這麼不小心?

  她會為這事退出嗎?

  退出,表示永遠離開他,再沒有生生世世的允諾,兩人之間再不見面,再無半點關係,互相視作陌路——想到這裹,她的心忍不住的扭曲,疼痛起來,痛得她彎下腰;靠在牆上,仍不能減輕痛楚。那是真真正正,清清楚楚的痛,就像心被尖刀一刀一刀的刺著,血慢慢滴下來,連聲音都清晰可聞。

  她無法控制的呻吟著,靠在牆上的身體慢慢的沿著牆滑倒地上,冷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流,一生中從未如此疼痛過。

  她只不過這麼想,根本沒有真的實現,已痛得死去活來,不不不——想都不能想,她不可能退出,不會退出,不能退出,她那樣深愛他,那是用生命,用靈魂在愛,好像千百年前已開始,直到千百年後。

  深深,深深吸一口氣,把退出的想法扔到天邊。再慢慢站直身體,抹掉冷汗,鏡中一張蒼白又陌生的臉,失神的大眼睛,而且——怎麼她會換了件墨綠色絲絨長裙?哪來的裙子?她從來不曾擁有過。

  電光火石的一刹那,她發現自己依然靠在牆上,身上的衣服已變回原來的,沒有鏡子,沒有黑綠色長裙,那種難以忍耐的痛楚也變得似真似幻。

  發生了甚麼事?有一陣子的茫然,才想起何令玉剛才的相逼。但剛才——又是幻覺?

  從來未曾發生過的事,為甚麼近一年來幻覺那麼多?她甚至不是愛幻想的人。

  求教心理醫生。

  “你的情形很特別,很難解釋。”心理醫生溫和的,緩慢的說:“是不是你幼年看過甚麼電影?小說?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我並不那麼相信前世的記憶,世界上這樣的例子並不多見,也沒人能真正證實。”

  “有書上說用催眠術可令人回到前世。”

  “那是電影或小說。”醫生笑。“我們相信科學,一切都要有依據,有證明才行。”

  “但是在上海的情形怎麼解釋?那“慕爾鳴路”十七號的房子。”她說。

  醫生沉默一下。

  “會不會是一種很難解釋的巧合?”

  這個理由不能讓梵爾滿意,心中疑惑反而更多。她的事,大概世上無人能解。

  回到公司,看見許荻留下的口訊;下班時他會來見地,期望能共晉晚餐。

  梵爾為難也煩惱。不能拒絕他,更不能接受他,否則誤會更深,情況可能更莫名其妙。

  只能向偉克求救。

  “要我怎樣幫你呢?”偉克歎息。“頂多來陪你,做其最不識相的大燈炮。我已不只一次的向許荻暗示,他完全不理。”

  “不懂他,他明明知道一切。”她歎息。

  下班時,許荻果然來了,她不想外出,只能帶他回家,好在偉克十分夠義氣,早已等在那兒。

  “嗨!”偉克裝著巧遇。“許荻也來了,我正想把菲傭燒的晚餐搬下來梵爾家,一個人進餐太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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