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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某人?誰?我不知道。」

  「許荻家照片簿上的一個飛行員。」

  他呆怔一下,笑起來:「你有太好的聯想力,事實上,我從未看過那張照片。」

  「但你知道他?」

  「當然。他是姨婆的丈夫。」

  「知道他的事?」她迫問。

  「不大清楚。」他皺起眉頭。「這個時候,你怎麼想到幾十年前的事?」

  「你不是說我有太好的聯想力嗎?」嫣然一笑,十分可愛。

  「來紐約,你是否帶我見未來岳父母?」

  「我——沒有這心理準備。」立刻,她覺得不妥,立刻改口。「好,我們安排時間。」

  「為甚麼改變主意?」他盯著她問。

  「不知道。」她思索一下。

  「因為我覺得應該帶你去見他們。」

  他擁抱她,緊緊的。

  「對你,我絕對認真。」他說:「如果他們同意,可以立刻安排結婚。」

  「太快了。」她衝口而出。「不要這麼快結婚,我寧願多享受拍拖的滋味。」

  「這麼貪心。」他不介意的笑。「結婚以後我保證你一輩子都有拍拖的感覺。」

  「不一樣,不可能一樣,」她不同意。「結婚與拍拖是兩回事,我喜歡拍拖。」

  「好。依你。」他說:「我對我們——你和我都充滿信心。我們天生一對,沒人可以分開我們。」

  「不是允諾了生生世世嗎?」

  那夜他們只在酒店吃晚餐,長途飛行實在令他們太累,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們才起床。

  「忘記問你,你工作的下一站是哪裹?」

  「倫敦,再轉飛中東的「阿聯」首都巴林。」他說得輕描淡寫。

  「又是十幾小時?甚麼時候走?」

  「明天。」

  她倒吸一口氣,大搖其頭。

  「這麼辛苦的工作,只休息兩天?時差都沒過。公司在收買人命?」她叫。

  「不累。我已習慣,喜歡這種工作方式。」

  他笑。「在巴林休息兩天,再回倫敦,再回紐約,再回香港,整個工作程序完成,又可以休息兩星期。」

  「我覺得這是透支生命。」她認真的。

  「但是又有半個月休假啊!」

  「這樣的飛行法,半個月休息是補不回來的。何況休假的半月,你會停下來休息?」

  「行。為甚麼不行?」他拖住她雙臂,擁她人懷。「你會陪我,是不是?」

  心中一片柔情,她覺得無比的幸福。

  「以前沒有我,誰陪你休息?」

  「以前我會到處去,或找各處的女友。」

  「終於承認有各地女友了?」她大笑。

  「所謂各地也不過是德國的一個混血女孩,南非的一個華僑女人,」他坦白得很。「假期與她們一起打發時間,不是戀愛那種。」

  「有分別嗎?」

  「從小就夢想過,女伴可以很多,真正愛的女人只能——個。」他說:「以前從未有過——把女友占為已有的感覺,遇到你——我不知道,我只想生生世世與你一起,其它女人都已煙消雲散,這是真話。」

  「為甚麼總說生生世世?下輩子來生的事,誰又知道呢?」

  「我感覺到,只要我強烈的堅持意願,我們能做到,上天會祝福。」

  她想起自己那許多奇怪的幻象,還有在上海發生的種種,國際飯店,還有慕爾嗚路的十七號房子——她說不出話。

  「在想甚麼?」他目小轉睛的望著她,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她退縮一下,心中湧起莫名的恐懼。

  此生情未了,才有緣續來生的嚮往,難道——他們會這樣?

  恐懼浮現眼中,他立刻感應到。

  「梵爾,不許胡思亂想。」

  她吸一口氣,慢慢令自己復原。

  「我也陪你去倫敦,去巴林,然後再回來?」她轉了話題。

  「當然,當然,難道你想逃?想半途而廢?」他大叫,「機票早己這麼買。」

  「不。我一直陪著你。」她溫柔的。但心裹有絲小舒服,她不喜歡聽「逃」、「半途而廢」這些字眼,覺得不好,不吉利。

  「這才是我的梵爾。」他又笑。

  「我的這張機票會不會比環遊世界票還貴些?」她故意問。想把那絲不舒服趕走。

  「別理會這些,只要我們每天在一起,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再過一天,他們再飛倫敦,等侯三小時轉飛中東。在巴林只停留兩天,然後沿著來時的路線回香港,剛好留港十二天。

  他們在中東也沒觀光甚麼的,她體貼,每天只陪他休息。想遊山玩水,以後大把時間,他們有生生世世。

  「糟糕,」在香港機場,面對自己香港人,她突然醒起。「我向公司請假——星期,卻拖了十二天回來,忘了打電話通知。」

  「一點也不糟,辭職吧。」他輕描淡寫的。

  她卻不這麼想,再要她陪他這麼長時間飛行,她會受不了,體力精神都不行。尤其單獨坐在飛機上的時候,開始還好,到後來簡直太悶;明知他在一板之隔,卻連面也見不到,那比在香港等待更辛苦。

  有種受煎熬的苦楚。

  他們回到他的公寓。

  他顯得十分輕鬆,因為有半個月假期。

  「要不要再去上誨?」他提議。

  明顯的,她震動一下,然後迅速搖頭。

  「不,不去。才去過,不是嗎?」她說。

  「不要怕。如果真有甚麼前生的記憶,我們把它找出來不是很好?」

  「也不一定要找——哎,我是說——我並不怎麼相信這些事。」

  「宇宙裹的事玄妙得我們根本小懂,人太渺小,對不懂的事不要否定,說不定它是事實,只是我們暫時不明白。」

  她深深吸一口氣。

  「你說得對。」

  在他休假的日子裹,他們形影相隨,日夜相伴。梵爾向公司申請了兩早期無薪假期,推說母親身體不適,要回美國相陪。公司沒有責怪她,很慷慨的准假。

  雖然少寧一再要求她辭職,她不答應。工作是一份寄託,而且女性應該獨立。她告訴自己,即使將來結婚,她都不會放棄。

  愛情是真的,是重要的,但愛情裡應該還有自己,不能迷失。

  半個月後,少寧又飛歐洲。這回無論如何她不旨隨行。她說:「這麼做一次已夠,多做就太無聊。」他拗不過她,只好獨自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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