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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外面的空氣很涼,已經秋天了。

  “你舒服一點了吧?你的手暖起來了!”堅白一直握住她的手。

  “好多了,外面空氣清新,”她撫著臉。“我可能不適合人多的地方。”

  “我們不該來夜總會的,”堅白微笑的凝視她。“其實任何地方,只要我們在一起,不是一樣嗎?”

  卓爾只報以微微一笑。剛才的震驚還沒有過,心中仍是紊亂的一團。

  “黃蓁人很爽快,她那男朋友——也許我說得不對,我覺得他有點邪,不夠正派。”堅白說。

  “是嗎?我設怎麼注意,”卓爾說:“人家的事我們不必理,黃蓁喜歡就行了!”

  “這是真話。”堅白笑。”對你的朋友我也很緊張。”

  門童把他們的汽車開過來,堅白服侍卓爾上車,他對卓爾真是全心全意的。他那種不落痕跡的周到、體貼,有時真是令人無法不感動。

  “我看得出來黃蓁喜歡畢群多些,畢群一一仿佛胸有成竹似的。”堅白又說。

  “你只不過和人家講幾句話,又會看得這麼多、這麼清楚?”卓爾不以為然的。

  “還有,畢群剛才盯著你的眼光很可怕,”堅白若有所思。“他像想把你一口吃掉一樣。”

  “哪有這種事?”卓爾心中巨震。“人家才第一次見面,怎麼可能?”

  “就因為第一次見面才覺得可怕。”他說。

  “那你還約他們明天吃飯?”她反問。“推了吧!”

  “我是給黃蓁面子。”他說。

  “我想黃蓁並不會介意,”她說:“請他們吃飯反而是打擾他們。”

  “好吧!明天我讓秘書打電話去推了他們。”堅白輕描淡寫的。“我本來的意思是不想讓你太多時間留在家裡,出去走走,吃頓飯或許好些。”

  “以後有機會再說吧!”她說:“也不急於一時。”

  “隨你。”汽生慢慢的向前駛著。“黃蓁現在跟那個畢群住在一起?”

  卓爾心中有一陣尖銳的痛楚。

  “是吧!”她只能把聲音裝得淡漠。“我沒有問過,或者是吧!”

  “我看黃蓁恐怕會傷心失望,”堅白為什麼一直要講畢群呢?“畢群的眼光閃爍、浮游不定的,這個人給我的感覺是心術不正。”

  “不要這樣說別人,”卓爾心怯的。“無論如何,黃蓁的選擇我們幫不上忙。”

  “不能這麼說,適當的時候,好朋友應該可以說幾句話的,”堅白說:“我看畢群只不過是玩玩。”

  “只因為剛才他盯著我看?”她故意說。

  “那當然不是,我只是直覺。”堅白說。

  “你很少對人有敵意的!”她說。

  “不是敵意,我只是替黃蓁擔心,”他說:“黃蓁是個直腸直肚、豪爽、開朗的人,她似乎沒有替自己打算過。”

  “大概是吧!”卓爾下意識的歎一口氣。黃蓁很愛他,她沒有考慮後果,她說,就算萬丈深淵她也只好跳下去。“那畢群——是有太太的。”

  “什麼?!”堅白大為震驚。“那怎麼行! 那豈不是自討苦吃?畢群蓄意害人?”

  “我只能說——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捱,”卓爾搖搖頭。“我們真是不便說什麼。”

  “可是我擔心,我著急,”堅白絕對正直。“我怎能眼看著這種事情發生?”

  “已經發生了,而且你管——一定是出力不討好,沒有人會感謝你。”她說。

  “我完全沒有想過感謝,我只因為黃蓁是你的朋友,”堅白認真的。“卓爾。我認為你該同意我這麼做。”

  “我不能同意,黃蓁又不是——我。”她沉聲說。

  堅白仿佛吃驚了好一陣子,才說:

  “卓爾,你今晚有點不同,你很奇怪。”

  “我有什麼好奇怪的?”她驚覺的振作起來。“我只不過在講我的想法。”

  “但是你不幫黃蓁。”堅白說:“你沒有理由幫一個初見面的人。”

  “我不幫任何一個人,我只講道理,”卓爾吸一口氣。“堅,你太衝動。”

  堅白呆愣一下,終於沉默下來。

  “或者我是比較衝動,”他微笑著。“我的脾氣就是這樣,看不慣邪惡的事。”

  “我也看不慣邪惡,但是不該我們管的,我們最好不要有那麼多意見。”她說。

  “好吧! 我不說了。”堅白笑。“我這個人大概是比較四方。比較迂腐。”

  “有時候這也是優點。”她笑了。

  停好車,他們一起回到樓上的家裡。

  堅白剛換好衣服,電話鈴就響起來,正待換衣服的卓爾帶過去抓起電話。

  “喂! 卓爾。”她自報姓名。

  “卓爾,這次的事我想解釋,”畢群低沉喑啞的聲音溫柔而充滿了悔意。“明天見面?”

  “你找哪一位?請講話!”卓爾急出一身冷汗。“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明天中午十二點半,我在『喜來登』酒店餐廳等你,請你一定要來。”他快速地說:“即使——最後一次見我!”

  卓爾心中一痛,再也講不出話來。

  “是誰的電話?”一邊的堅白已經起疑了吧?

  “不——是搭錯線,一個打錯的電話。”她慢慢放下聽筒。

  她還是聽見最後一句話,畢群說:

  “請一定到,我有重要的話說,說完——你不原諒我的話,我也心死了。”

  她迅速的開始以換衣服的動作來掩飾她的不安和心虛,她甚至避開堅白的視線。

  “半夜三更打錯電話,這些冒失鬼最氣人,”堅白搖搖頭。“我先去洗澡。”

  他並沒有懷疑的匆匆走進浴室,卓爾這才敢偷偷的透一口。

  如果剛才那個電話是堅白接的話怎麼辦?狡猾的畢群一定會不出聲,或說打錯電話,是吧! 好在這次她反應也快,否則真不知如何收場。

  明天他約她——她會去嗎?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應該不再見他,她也不想見他,但——心中又確實好奇。他還能有什麼理由解釋?她真的想聽一聽。

  畢群——也真大膽,居然敢在這個時候打這個電話來,他不以為卓爾會恨透他嗎?

  他追黃蓁,又來苦纏她,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說不通的,除非他對兩人講兩次謊話之後,再講第三次?又或者他已講過無數次?

  卓爾還是到了“喜來登”餐廳。

  一走進去就立刻著見畢群,他還是坐在最裡面角落的位署,還是一身黑——這都是他的習慣。

  她覺得走得十分不自然,他的視線一直沉默的迎著她,給她的壓迫力還是那麼大。

  走近了,她心中巨震。他竟——竟穿了當年的一件鐵灰色的毛衣,一樣的式樣,一樣近乎黑的灰,一樣是套頭的,他怎麼會帶當年的毛衣來香港?

  他站起來為她移開椅子,即使他有千萬點不好,他的禮貌。周到和體貼還是一流的。

  “我擔心你不來,”他沉著聲音說,喑啞得幾乎聽不見。“我怕你不會原諒我。”

  “有什麼事會用到原諒兩個字呢?”她淡而文雅地笑。“我們是多年的老同學。”

  “卓爾,我知道你心中生氣,”他低歎。“但是我——身不由己的。”

  她皺眉,這是什麼話?難道黃蓁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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