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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我看不見你。”他說:“卓爾,我要常常和你在一起,能擁抱你,親親你,我——卓爾,我想念你想得快瘋了,你讓我來香港!”

  她並沒有不准他來,並沒有綁住他的腳啊;

  “你來——又能怎樣?”她歎口氣。

  “至少能守在你身邊。”他說。

  “你太天真!”她搖頭。“我們不再是大學時代的卓爾和畢群了,很多事要考慮到。”

  “我什麼都不考慮,只要你讓我來。”他固執的。

  “你——太太呢?”她忍不住問。

  電話裡一陣難堪的沉默。

  “為什麼要提她?”他顯然不高興。

  “她是個存在的人,和堅白一樣,為什麼不提?”她反問。她不以為他太太會不理這件事。

  “她不能管我的事,這是我和她婚前講好的,”他說。“我說過要過自己的生活,她明白。”

  她又呆愣半晌,事情——和她想像有出入。

  “那——你來見我做什麼?”她問。

  或者是她不傳統吧?她覺得他的一切都不可想像,太太真能不管他的一切?

  “我和你之間是愛情!”他肯定地說:“十多年前一直延續到現在的,你不能否認。”

  “我不是否認,也沒有否認,但——畢群,在我們之間的一切已複雜了。”她歎息。

  “我眼中。心中只有你,我不覺得複雜。”他說:“我們不必理會其他太多人。”

  “不理會,但他們其實就在身邊。”她說。

  “你不能灑脫一點?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很敢做敢為的,”他說:“卓爾,我已經痛苦了那麼多年,我不想再繼續。”

  “我不覺得那麼痛苦,”她反應迅速,痛苦過嗎?那似乎是好遠,好久的事了,幾乎已不復記憶。“就算痛苦,其間經歷那麼多人,那麼多事,也該淡了。”

  “你殘忍。”他又歎息。

  “有許多事——無可奈何。”她說:“如果你有生意上的事,我當然不能阻止你來香港的,只是——我們不能再常常見面。”

  “這是你的真心話!”他問。他是瞭解她內心的矛盾和掙扎吧?他一定瞭解的,他才這麼說。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不可能改變現狀。”她說。

  “我說過,不必改變現狀,”他似乎在考慮措詞。“我太太是太太,徐堅白是徐堅白,我和你是另一回事。”

  突然間,她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是——

  “不,不能這樣,”她幾乎是在叫。“我不喜歡,我要所有的事正大光明,你知道我的個性,我不能這樣!”

  “你可以考慮一下嗎?”他問。“我的真誠再加上那麼多年來我所受的苦,你能考慮嗎?”

  “你——強人所難”她說。

  “你考慮,好嗎?”他又放柔了聲音。“反正我們多的是時間,我會一直等你,等到你答應為止。”

  “畢群——”她為難的叫。

  “即使我每一根頭髮都白了,我仍會等,”他說。那聲音——再一次令卓爾心頭顫抖。“卓爾,只要你在,我永不死心。”

  她無言。

  再說什麼都多餘,是不是?

  “我會再給你中活。”他似乎漸漸遠去。“保重。你要快樂一點,還有,記住,我愛你,我等你。”

  不等她再說話,他已掛斷電話。

  拿著話筒起碼發了五分鐘呆,她才恢復意識,慢慢放下電話。

  畢群這電話把她本已不平靜的心湖更弄得波濤方丈,再也難以收拾。畢群和堅白,她——已沒有選擇餘地了吧?是不是?

  電話鈴突然響起來,把她嚇了一大跳,抓起電話時,心臟幾乎跳出口腔。

  “喂——是我,卓爾。”她喘息著。

  “什麼事呢? 心神不定的,”是黃蓁愉快的聲音。“才大清早呢!”

  “啊? 我正要找你,”卓爾吸一口氣。“小寶生病了,我怕今天不能陪你了。”

  “你以為我會怎麼樣?”黃蓁哈哈大笑。“你不能陪我正好減低我的歉意,今天我也沒時間跟你在一起。”

  “要開會?”卓爾輕鬆一點。

  “還開會?想悶死我?”黃蓁叫。

  今天她的語氣有很顯著的不同,仿佛整個人都在動了,光芒了。

  “怎麼了?昨夜又遇到一個出色男人?又一段動人的羅曼史?”卓爾打趣。

  “我是個專一的人,不會再有別的男人能打動我的心了,”黃蓁笑。“不過——的確又是羅曼史。”

  “先恭喜你!但我不懂。”卓爾說。

  “你當然不懂,”黃蓁簡直是心花怒放。“你知道嗎?很意外的,我又遇到了他!”

  “啊——”卓爾忍不住叫:“他也來香港?”

  “是,”黃蓁說:“既然是天意讓我們再碰到,我也不抗拒了。”

  “那麼明天回臺北嗎?”卓爾問。

  “不,當然不。”黃蓁愉快的。“他走時我才回去,我已想通,既然那麼愛他,就不要不為難自己!”

  “那你——”卓爾好意外。

  “我正在等他,”黃蓁坦白得驚人。“他離開他住的酒店,搬到我這兒來。”

  “你們——”

  “別大驚小怪,”黃蓁笑。“和相愛的人上床是很神聖、很美麗的一件事。”

  “你——考慮清楚了?”卓爾吸一口氣。

  “當然。他是我第一個男人,是最後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一個,”黃蓁說;“放心,我自己的事一向把握得很好!”

  “你不是說過不想破壞別人家庭嗎?”卓爾問:“現在不理會他有太太了?”

  “我又沒想過要嫁給他。”黃蓁說:“我們在一起覺得快樂,又不妨礙別人,一切都OK,不會有問題。我不是個佔有欲強的人!”

  “祝你幸運、快樂。”卓爾只能這麼說。

  黃蓁比起她來,是開放和瀟灑得多。

  能拿得起又放得下的女人畢竟不多。

  “我一定會。”黃蓁快樂的。“替我問候小寶,我走之前會再給你電話。”

  “好!”卓爾笑。“我有點好奇,想看看你那位十全十美的出色男士。”

  “有機會的。”黃蓁叫。“啊!他來了,他在敲門,我再給你電話。”

  卓爾放下電話,搖搖頭。

  或者——黃蓁抓往的也是幸福吧?

  誰知道呢?幸福的定義愈來愈抽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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