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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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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至少要到月底,才可以走。」雅莉眼圈兒紅了。 「頂多大家不煩你就是!」 「好,就到月底,」卓爾搖頭,都是大孩子呢!「不過,先放我幾天假,行吧?」 雅莉的眼珠子靈活的一轉,她懂了。 「當然!當然!至少明天你可以不來!」她笑。 明天——當然是絕對不同的另一天!是吧! 早上起床,堅白看見不同于平日的卓爾。往日工作煩忙,她總是喜歡皺眉,喜歡沉思,不講太多活,也沒有太多笑容。但今天她看來容光煥發,眸中隱隱流轉著笑容,有一種特別吸引人的光采。 「卓爾,什麼事令你這麼高興?」堅白輕吻著她的面頰。 「昨夜你回來太晚,沒機會告訴你,」她微微一笑。「我的廣告公司賣出去了1」 「這麼快?你做事真不同於別人,說賣就賣,是些什麼人買的?」堅白一邊穿衣服。 「連我也沒想到,是公司同事合夥買的,」她還是淡淡地笑著。「我不知道他們對公司那麼有感情。」 「當然,你的公司一直賺錢。」堅白也笑。 這實在是件好事,卓爾從此可以留在家中,對堅白,對小寶都太好了。 「他們買一半股權,我送他們百分之二十,」卓爾輕鬆的。「也好,留下小股,以後想客串工作還有機會。」 「難得有你這麼大方的老闆!」堅白再吻她一下。「我走了,今晚可能又有應酬。」 「是可能有?或是一定有?」卓爾眼中光芒一閃。 其實,她不必這麼緊張堅白的應酬。她可是下意識的在想著與畢群的約會? 想到這裡,她臉紅了,心裡有一點犯罪感。 「你想去嗎?」堅白溫和的轉頭問。「我回來接你!」 「不了,我不喜歡參加那些宴會,好虛偽!」卓爾說。 「那就算了,我大概十一點以前回來。」堅白往外走。 「下午我也要上街,」卓爾的話跟著出去。「洗個頭,逛逛街,找朋友喝茶。很久沒過這種閒散的日子了!」 「你是該輕鬆一下!我把司機留給你?」堅白又回頭。他實在是個體貼的好丈夫。 「不,我喜歡自己開車。」她今早已第二次對他說「不」。 「隨你,晚上見!」堅白終於出門。 卓爾透了一口氣,整個人竟輕鬆得想飛。畢群的約會竟也——牽動了她心中的柔絲,像當年一樣。 她打開衣櫃,把衣服一件件翻過去,穿哪件好呢?天氣漸漸地涼了,有風,是秋天了,啊——秋天!她又記起以前在秋天裡發生的種種——不,不能再想以前。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完全不同了,不能——唯一相同的是以前有畢群,如今他又出現了。 她選了一套白色秋裝,她喜歡白的習慣還是沒改,大多數的時候她穿白衫裙,白長褲。有時因為場合問題,例如宴會,她會穿黑色長禮服。對顏色,這是她多年來唯一的妥協。 三十三歲的她已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心境也不再純白了。日子和經歷令她妥協,不過——也是單純的黑,那帶點冷漠,神秘美感的黑。 想著中午的約會,整個早晨就在她坐立不安中過去。為什麼要不安?她一再的提醒自己,沒有什麼事值得這樣的,但——她無法使自己安靜地坐下來,直到出門。 才十二點;她不必急,還有大半個小時呢!到海底隧道,她嚇了一大跳,那麼多人!那麼長的車隊?!她可沒想到中午也會有那麼多人,大概會令她的時間失去預算吧? 雖說只到尖沙咀,但到了「喜來登」已快一點鐘了,畢群說不定已等得不耐煩,先走了。 停好車,急忙奔向「喜來登」,抬級而上時,幾乎滑跤了,驚呼一聲,有人扶往了她。 「小心,沒有事值得你這麼急的!」低沉而略沙啞的聲音。啊!他竟等在門外。 「畢群,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她抬頭望他。陽光刺眼,只覺一圈圈的幻影。「隧道塞車,我開了一小的車!」 「只要你來,遲多久我都等!」他沒有放開她的手臂,轉身帶她進人酒店餐廳。 「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她問。 「你昨天在電話裡並沒有拒絕我!」他溫柔的凝望她。「始終還是白色最適合你,你也沒有改變心意。」 「我比較懶,不想要來變去。」她說。 「很專一,嗯!」他帶她進餐廳。 她不語,任侍者替他們安排座位。 「下午——你預備帶我去哪裡?」他望看她問。 「不知道或者去新界逛逛?我開了車來!」她說。 「新界!」他拍拍額頭,作出昏倒狀。「第一次來香港就有人帶我去新界,像臺灣的鄉下,幾乎悶死我!」 「你不是很喜歡田間的阡陌嗎?」她問。 他難道已完全改變了以前的一切? 「那要著和什麼人去!」他半開玩笑。「有你同伴,去天涯海角都心甘情願。」 「你可以我卻不行,」她令自己放鬆。「我去天涯海角之前,還得想想老公和小寶!」 「真的這麼牽連?」他歪著頭笑。 「沒有你這麼蕭灑,我是女人!」她笑。 「女人就不能儒灑嗎?」他反問。 「至少我不能,我很固執、保守!」她說。 他的眼光閃動了一下,又是一副深沉難懂的神色。 「我印象中的你不是這樣的,」他說:「吃什麼?」 「要湯,羅宋湯和生菜沙律。」她說:「中午我不能吃太多東西,會撐得難受!」 「還是羅宋湯,嗯。」他笑。 她也笑了。 當年的老習慣,坐下來第一件事就是叫羅宋湯,這是從小養成的。他還記得! 「很多習慣一生也改不了,我說過,我固執。」她說。 「堅白知道我來了嗎?」畢群突然間。 「堅白?他甚至不知道你,」她搖頭。「我們彼此從來不問以前的事。」 「你和他有很大的不同,你們當年怎麼認識?怎麼戀愛和結婚的?」他很感興趣的。 「你不是知道很多有關我的事嗎?」她只是笑。 「唯獨徐堅白,好像從地底下突然看出來的,」他說:「你可覺得你們倆之間個性的差異?」 「大概是這種差異令我們互相吸引,相安無事。」她淡淡的,仿佛在說別人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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