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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有關係嗎?”又是一陣笑聲。這女人總是笑,笑聲又極度引誘挑逗,引人無限暇思。

  “我想知道曾先生來了沒有,他是大客戶,要好好招呼。”他覺得自己連話都說不好了。

  “他不在就不招待我?”

  “不不──”他發覺額頭、鼻尖都在冒汗,“當然招待,你在哪裡?”

  “半島酒店,你來看我嗎?”

  “我!哎──當然,如果你有事的話。”

  “我想找人陪我。”她說話時的鼻音極重,“我不熟,廣東話也不好,你來嗎?”

  “曾先生——”

  “他回馬來西亞,我不去那種鬼地方。”她再說:“我等你喝下午茶。”

  她說了自己的房間號碼。

  放下電話,他莫名其妙的不安起來。

  他──該不該通知素施?

  考慮一陣,先見了她再說。

  並不想見她。上次在洛杉磯見到她,感覺她是那種專迷惑男人的女人,像古時的那種妖妃,令皇帝不思朝政,令人家破人亡的那種。他真不想見她。

  她回來可是對素施不利?

  想到這兒,他必要挺身而出了。素施才剛剛得到愛情,得到幸福,還在患得患失之中,不能讓菱子回來破壞,絕對不能。

  他以一個勇士的大無畏精神,以一個殉道者的心情去見她。他要為素施做一點事。

  半島酒店的套房好大。菱子引他進門後,就蜷伏在一角的大沙發上。

  她依然穿看和服,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背脊和後頸,令人下意識的心跳加速。

  “要酒嗎?”她指指一個活動小酒吧。

  “不不,謝謝。”他拒絕,“有甚麼事我可以幫到你?”

  “真是無事不登。”她媚笑,“範倫現在住在哪兒?你是知道的。”

  凱文的心往下沉。即使範倫不會回心轉意,這樣的女人還是不見的好。她令人

  心猿意馬。

  “你不應該再找他。”

  “為甚麼?”她眼光一閃。

  哦。她的眼睛是可以睜得很大的,現在是故意眯成一條線的。

  “大家環境已不同,還是各走各路的好。”

  “他現在怎樣?”

  “剛開始站直,剛有了新希望。”凱文吸一口氣,“你──應放過他”

  她定定的望看他一陣,格格嬌笑起來,哭得花枝亂顫。

  怎麼──現在還真有這樣的女人?

  “你為甚麼這樣講?”她問。

  “恕我直言,以前,是你傷害他,是你棄他不顧。”

  她沉默思索了一陣。

  “他和她在一起?”她問,臉上笑容斂盡。

  “你現在已另有生活,高高在上,享盡富貴榮華,何必再理別人的事?”

  “他們──不是別人。”聲音中有冰霜。

  “你想怎樣?”他不得不武裝起來。

  “我要知道詳情。”

  “知道了又怎樣?”

  “我不告訴你。”她露出一副風情萬種的神情──多麼像素施,但──素施是自然流露的,她卻一眼看出是作狀。

  “這是不必要的,素施也沒說過你的事。”

  她呆征,顯然意外。

  “她會不提?她故作偉大罷了。我出身不好,是,我承認。家窮啊:怎麼辦?舞女、酒女都做過,我承認。我做過的事一定認。我欠了錢。他們逼我拍小電影,x級春宮片。我逃到她那兒,她搭救我,她變成我的上帝,要我一世感激供奉。她會不提?這麼偉大的事地會不告訴你?菱子是下賤的女人,她會不說?”

  凱文看見它的激動、尖銳,他心中歎息,這個女人完全誤解了素施。也許不是誤解,也許真是妒忌,妒忌一個太好太慷慨而搭救過她的女人,這是她的極度自卑所造成的。

  “你不說,我完全不知道這事。”凱文認真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又在故作偉大。”菱子臉上的肌肉疼鑾,汗水冒了出來。“她永遠那麼偉大,我永遠卑賤渺小,她是這個意思,她要我永遠抬不起頭,見不得人。”

  “她沒有,只是你自己這麼想。”他不能不說:“你有心魔。”

  “所有的人都這麼說,我是小人,我有心魔,所有的男人都幫她,你,範倫。她是上帝,我是魔鬼。”她笑容中有絲殘酷,“我恩將仇報,搶走她最心愛的男人,我不是人。”

  “你太激動了。”

  “激動?不,這話藏在我心中太久太久,我一定要講出來。”她眼中泛出淚光,“我的確不是人,我處心積慮的去搶、去迷惑範倫,我搶他,我是故意的。上常不是全能的嗎?她得不到他,哈,她得不到他。”

  “那已是過去的事,現在大家都很好,你不必再提了。”

  “我一定要告訴你,你是她的好朋友,你喜歡她,”她極度不正常,“但是,你要讓她知道,範倫愛的是我,不是她,即使是我拋棄他,即使他們現在在一起。”

  “說這話對你有甚麼益處?做過了就該放手,你現在非常幸福,是不是?”

  “放手?”她呆征一下,“是。我已經放手,我現在很幸福,但──他們為甚麼又在一起?”

  “那是他們的事。”他不敢說相愛。

  “範倫愛的是我,不該和她一起,她一定去引誘他,迷惑他。”她的臉漲得通紅,“不,我不能讓她這麼做。”

  “你──還愛範倫?”她強烈的震動一下,彷佛被大黃蜂蟹了一下,瞪大了眼睛。

  “不。我不愛他,從來沒愛過他,從不。”她咬牙切齒,臉孔都歪曲了。“我搶走他只為要她傷心,只是如此。”

  “你真那麼恨素施?”

  她怔怔的發一陣呆,好像她也弄不清這問題似的。

  她恨一個幫助過她、救援過它的人嗎?

  “不是恨,是──不甘心。”她終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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