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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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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找我。找回你太太或任何女人,我們已結束。」 「凱莉──」 「不要說殘忍,這是我的遊戲規則。」 她揮揮手,拉開房門。 「你的思想──我相信還是你太太最適合你,挽回她,你們還可以過一輩子,相信蘇明德也會高興。」 「不不不──」 「好好想一想。為我離婚?不值得。」她站在門邊,「我跟你只是玩玩。」 關上房門,她沒再聽見他的聲音。 她在門邊站立了一會兒,長長的透一口氣,才快步離開。 電梯邊站看一個人,很眼熟,望真了──她的心迅速收縮。怎麼會是蘇明德? 「嗨。」她努力擠出一個笑臉。 他全無表情的眼睛定定的停在她臉上,眼光像劍,刺得她很痛。 他看見一切,他跟蹤而來。 千般萬般難堪在一刹那間凝固,她可以立刻離開,可以不理會他──但──她想,她該說幾句話。 想了起碼一分鐘,卻甚麼都說不出,沒有任何一句合適的話。 她再吸一口氣,既然如此,走吧。伸手按電梯,他出聲了。 「你賤。」他竟然流下眼淚。 他罵人,她心中反而好過些。 「並非一開始是如此,我貪玩──」她攤推開雙手,「沒想到結果會如此。」 「他有甚麼好?為甚麼選他?」他看來是那樣痛心。他一直當她是好朋友,也許也喜歡她,她令他失望。「為甚麼?」 「我壞。」她說:「我是壞。心中常有絲壞念頭躍躍欲試。做其他女孩不敢做不會做的事。我不是好人。」 「為甚麼選他?為甚麼?」眼淚默默的在流。這善良的大男孩的感情受到傷害。 「不知道。也許他有太太,也許他看來老實正派不容易受引誘,也許他年紀大,我不記得了。」她說:「別怪他,是我主動,我引誘、挑逗他,他只是個正常男人。」 「你──你──」 「我賤。」她笑起來,「放心,他不會有事的,他會回到你母親身邊,你們還可以有美好家庭」 背後的房間其突然傳出玻璃破裂的巨響,接看有重物落地之聲。他們同時呆征,同時轉身往後奔跑,奔到剛才地出來的房間。 「蘇啟倫,開門,開門」她狂叫。 「爸爸」蘇明德也叫,「開門,開門──。」房裡沒有聲音,一絲也沒有。 他們面面相覷,狂奔看沖進電梯下樓。 街道上人聲沸騰,一堆入圍在一起指指點點,有女人茂叫掩面,有更多人停在街邊議論。 酒店的人奔走相告,更多的人從酒店湧出,凱莉和蘇明德奔到近處已腳軟,有種魂飛魄散、毛骨棟然的感覺,希望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希望不是從人群中望到地上有一灘血,鮮紅的血,凱莉約五臟六腑都翻湧起來,她站在那兒再也不能移動。 蘇明德比她更差,他臉色比紙還白,全身不停的震抖,就是無法再走前一步,他不敢看眼前的事實——剛才還活生生的人,現在竟變成一灘濃血和破裂的肢體。現場一遍混亂的議論紛紛,大膽的人上前看一眼,有人立刻嘔吐起來。警車聲由遠而近,想必是酒店的人報了警。 啟倫怎麼會傻得出此下策? 他那麼大一個人,快五十歲了,怎可能為了一個小女孩──還未到自主結婚年齡的女孩從酒店窗口跳下來?而且是為愛情,在這個年頭,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天大的諷刺? 兩部普車停下,幾個警察匆匆跳下,一邊迅速驅散人垂,一邊召喚救護車。有人從酒店哀拿出一張白床單,警察立刻掩蓋在那肢離破碎的屍體上。凱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看見一隻染血的高跟鞋。 她呆怔一下,高跟鞋?!心頭一松,再望上去,白床單沒蓋盡的是一條染成血紅卻依然看得出是女人的裙子——女人?! 「不是──不是他。」她緊緊的抓住蘇明德的手臂,「你看──。是女人。」蘇明德霍然抬頭,驚喜交集,意外加上釋然,自己也說不出的情緒,他的眼淚又湧出來,不受控制的越湧越多,簡直不妥控制。他原以為必然是受凱莉拒絕了的父親,他受了太大的震動和刺激,現在發現居然不是──抹抹眼淚,他忍不住破涕而笑。 「是他──。不是他──。」他指著那白被單下的女,「我怎麼會以為是位?」 警察已來到他們這個方向,他們立刻後退並隱人人室。由極度的驚嚇到極度的鬆弛,兩個人都覺得全身乏力,靠在一幢屋子的外牆上,等待看體力恢復。兩個人都有受愚弄的感覺。 他們也不明白,那樣蹦砰然的一聲重物落地,玻璃碎裂聲後,居然會同時想到是蘇啟倫,這完全沒有道理。 驚魂甫定,他抬頭看她。經過剛才那場莫名其妙的驚魂,他們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反而淡了。 「他快五十歲,不會做這樣的專。」他說。 「我也沒有這麼大的魅力。」她自嘲,「除了年輕,我甚麼都沒有。」他只是望看她,眼中卻是她不懂的神色。這些日子他也變了,人們往往從經歷中得了經驗,成長成熟。他長大了。 她吸口氣,站直。無論如何,他們以後不可能再是朋友,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令人尷尬,再見也難堪。 她點點頭,轉身離開。 離開他,也永遠忘掉他的父親。 回到家裡已是深夜,凱文還在房裡工作,她看見門縫外泄出的燈光。他的工作常常要在半夜進行,聽外地股市期貨金價甚麼的,她也不去打擾他,逕自回臥室。 直到此刻,她才覺得真正害怕。 萬一跳下來的那個人真是蘇啟倫怎麼辦?那她這輩子還能過得安樂嗎?別以為成年人不會這麼傻,一刹那間想不開就是想不開──她真的害怕。以後──不能再這麼任性妄為,尤其在感情上,她有了驚惕。 凱文在辦公室剛兒完一個客戶,秘書把電話接進來。 「凱文,哪一位?」 「我從洛杉磯來的。」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低沉,微微沙啞,顯得懶洋洋的,很性感。 「哪一位?」凱文下意識的坐正些,他聽過這樣的女人聲音?彷佛沒有。 「吳凱文?」是帶臺灣口音的國語。 「是。請問你──」 「記不起我?我們見過的。」這女人真能纏,轉彎抹角的。「在我家,你來吃飯。」 凱文迅速思索,洛杉磯,講國語的女人,在她家吃過飯──心中一亮。「菱──子?」他小聲叫。電話裡傳來一陣好誘惑的笑聲。 「我來了香港。」她說。難怪他記不起來,他根本沒聽過她說話。在洛杉磯她那豪華的家中,從頭到尾他記得她沒有出過聲。 「一個人?」他不知道為甚麼會這樣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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