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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6

  晚餐約在離置地不遠處的交易廣場美商俱樂,他倆索性穿越各種天橋步行而往,總比開車快得多。

  “靄文,你彷佛有點心事。”凱文注視她。

  “誰沒有心事?生意難做。”

  “不,不是為了生意,你根本不在乎。”

  靄文看他一眼,凱文是個可信可靠的男人,但是她的心事──她搖搖頭,微笑。

  “我是懶人,連心事都懶得想。”

  凱文瞭解又友善的拍拍她手臂。

  “有甚麼事找我,我會站在你背後。”

  “謝謝。”她由衷的。

  時間還早,美商俱樂部裡人很少,範倫和素施坐在咖啡室等看。靄文一進門就被範倫的神采所懾,果然是個出色的英偉男子。大家客氣的招呼看。素施對范倫冷冷淡淡的,對靄文和凱文卻熱情很多,非常明顯的看得出來。

  面對凱文和靄文,範倫表現得自信而得體,他侃侃而談,幽默風趣。但視線一轉去素施那兒,他就怯了一半,連話都講得結結巴巴。晚餐吃得很融洽愉快,主要是凱文在其中周旋,沒有冷場。很特別的一件事,被男人捧慣了的靄文,卻被範倫冷落。或者不該說冷落,他沒把她放在眼裡。餐後大家一起去素施的酒吧,因都在中環,他們仍然安步當車。

  “你的方法看來很有效。”靄文說。她和素施並肩漫步,惹來無數目光。

  “沒有用任何方法、手段,我覺得我只能這麼做。”素施悄聲,“否則過不了自己這關。”

  “自尊心。死要面子。”

  “我不會主動,更不可以表示。”素施往後面瞄一眼,“希望他自動自覺。”

  “他若不呢?”

  “我就死心,和男人絕緣。”

  “傻。”靄文輕歎,“愛的就要抓牢,一輩子也不放手。”

  “我完全觸摸不到他的心意。”

  “慢慢來,才開始。”靄文鼓勵,“放棄這樣的男人,可惜。”

  “他已絕口不在我面前提菱子了。”

  “表示你有希望?”

  “不,他全心全意專注事業。”

  “信他就蠢。他也在試探。”

  “不──我完全感覺不到他有心。”

  “要不要我幫忙?”靄文很誠心。

  “不。”素施握住她的手,“愛情要人幫忙,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還是自尊心太強。”靄文反握她的手,“這是我們女人的最大弱點,越是重要的、深愛的人,越是拉不下臉。”

  “現在我心平靜許多,知道他在四周,感覺極好。”

  “他主動約你?”

  “是。但我不想單獨見他。”

  “你這女人,完全跟外表不同,又作狀又忸怩,怎麼像你呢?”

  “面對他,我已不是自己。”

  “我看得出,面對你,他也變了個人。”

  “大概是──無緣。”

  “我想是──冤家聚頭。”靄文笑。

  “你們在說甚麼?這麼好笑。”凱文加快腳步跟上來。

  “說範倫。”靄文淡淡的。素施窘紅了臉,要阻止已來不及。

  “我有甚麼不妥?”範倫也追上來。

  “你自己心知肚明。”靄文故弄玄虛。范倫迅速看了素施一眼,見她甚麼表情也沒有,只好訕訕的笑。

  “你令我迷惑,靄文。”

  “唉。”靄文誇張的,“當局者迷。”

  她極聰明,知道適可而止。

  “素施,明早來我公司,有新貨。”立刻就轉開話題。

  “最好以後你也做男裝,讓我們也沾點好處。誰都知你是城中最有品味的女人。”

  “靄文做時裝的?”範倫問。

  “不。她做一切有格調、有品味的美麗東西,何止時裝。”凱文說。

  “我在哪裡見過你?”範倫問。

  “誰知道,也許在宴會,也許在街上。我今天是第一次見你。”靄文不以為意的。

  “張靄文──是了,有個張靄然,是你的甚麼人?”

  “靄然,你認識她?”所有的視線集中于範倫。

  “洗懷之是我以前的鄰居。”

  “世界真小。”靄文笑。

  “懷之和靄然現在怎樣?”他問。

  “老同學,老朋友,如此而已,”靄文說:“每週我見他們一次。”

  “表示他們還是在一起?”

  “我並不清楚他們的事。”

  “我能知道他們任何一個的地址嗎?”

  “靄然住在我隔壁,週末你來,必見到洗懷之。”

  “能見到老朋友,很興奮。”范倫看素施一眼,小心翼翼的。

  “說說你自己,範倫。”靄文故作感興趣狀。

  “『我──』他又看素施,“其實我很貧乏,沒甚麼可說的。”

  “想聽聽你們飛機師的風流史。”

  “這──我沒有。”他窘紅了臉,“我們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麼風流。”

  “沒有想像。在城中你們是稀有的一群,我們完全不瞭解。”

  “我們四海為家,飛到哪兒住哪兒,卻不是女朋友遍佈全世界,更沒有亂追空姐。我們多半也有感情有責任。”

  “了不起。”凱文拍手,“現代男人最怕負責。”

  “偶然,也逢場作戲。飛行的生涯很寂寞,若你不跟看大家一起尋歡作樂,你只有孤獨的留在酒店。”

  “說來說去還是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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