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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蕙心想一想,說:“你想到哪裡?下班後我陪你。”

  朗尼看她一眼。他是瞭解並感激的,但,他又拍拍她的手,搖搖頭。

  “謝謝你這麼說,但你別浪費時間了,”他說,“其實我並不想去哪裡,只是——一個人在酒店內感到很寂寞,我又不是個花天酒地的人。”

  “我陪你聊天。”她想也不想地說。

  她是把他當作朋友看的,所以也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眼光、看法,六年了,她真當他是個朋友。

  “無論如何——很感謝你。”他握一握她的手。

  進人文華二樓,剛剛坐下,就看見一個熟人。

  “啊——費烈。”慧心招呼著。

  費烈猶豫了一下,才慢慢走過來。

  “費烈,一起坐,”蕙心熱心地。“我替你介紹,他就是朗尼,他是費烈。”

  兩個好風度、好教養的男孩子互相握手,很奇怪。他們非但沒有敵意,而且還十分友善。

  “早聽蕙心說過你,”費烈溫文地,“不過,六年後的今天才有機會見面。”

  “我很嫉妒沈有這麼好的朋友,”朗尼望望費烈又望望蕙心,“有了你們,就算朋友圈子再小也不遺憾了。”

  “謝謝,”費烈微笑,又轉向蕙心,“我約了文珠和家瑞,他們就來。”

  “一起坐,我一直希望能認識你們。”朗尼誠心地說:“今天是太好的機會。”

  話剛說完,文珠和家瑞進來了,看見朗尼和蕙心,他們好意外。

  “你就是朗尼,是嗎?”文殊永遠是率直的。

  “是,你一定是陳的太太,斯年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了廠朗尼果然好記憶。

  “你也認識斯年?”文講好意外。

  “以前不知道。也不認識,後來——”朗尼看蕙心一眼,“後來在哈佛碰到他。”

  “哈佛,他又去了哈佛?”文珠叫。

  “是——”費烈點點頭,原來他一直知道斯年的消息。“他今年初念完博士學位。”

  “你知道怎麼不告訴我仰”文珠抗議。“你太不夠朋友。”

  費烈看蕙心一眼,歉然地搖搖頭。

  “我以為——不提比較好些。”他說。

  “是斯年叫你這麼做的?”蕙心小聲問。

  “不,當然不,”費烈尷尬地,“我覺得——事已至此,不必再惹起太多的傷感。”

  “我同意費烈這麼做。”家瑞插口說。

  “你們自私,”文珠望家瑞一眼。“別以為蕙心這麼軟弱,為什麼不能講?”

  “反正我也知道了,”蕙心笑起來,“斯年現在調到羅馬教廷工作,不是嗎?”

  “你——知道?”費烈神色古怪地。

  是古怪,可是沒有人明白為什麼。

  “朗尼說的。”蕙心努力裝得很自然。

  “其實——我和斯年也很少通信。”費烈吸一日氣。“只是他每轉換一個地方,他都會通知我。”

  “真是凡心未死。”文珠笑駡。“還有牽掛。”

  “他只不過是通知我新的地址。”費烈笑。

  “出家人應該六根清淨。”文珠忽然說了句國語。

  “出家人?”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除了朗尼。

  “她說什麼?”朗尼感興趣。

  “她說出家人,中文和尚的意思,也等於神父。”慧心解釋。“但不完全相同,是語氣問題。”

  朗尼也笑一笑,看得出來。他對費烈、文珠他們都很有好感。

  “喂,朗尼,斯年還是老樣子嗎?”文珠問。

  “我只能說,他是最漂亮、最出色的神父。”朗尼答。“很奇怪。當我一眼看見他時,就知道他是斯年。”

  “當年的情敵。”文珠盯他一眼。她在心中,還是怪罪朗尼的。

  “我無意把事情弄成這樣,真是抱歉,”朗尼誠摯

  地,』『當時我真的不知道有斯年這個人。”

  “那就要——”文珠口無遮攔,她一定要說出心裡的話。

  可是費烈更快地打斷了她的話,不讓她說下去。

  “昨天——我收到斯年的信。”他說。

  “啊——真的?他說了些什麼?”文珠怪叫。

  慧心的臉變了,費烈迅速看蕙心一眼,“只是講一些他在羅馬的工作。”

  “這斯年,好像真的把我們都忘光了;只記得費烈。”文珠抱怨著。“下次若是讓我見到他,一定不放過他。”

  “你能怎樣嚴家瑞笑。“別忘了他已是神父。”

  “神父又怎樣?他還是斯年。”文珠說。

  沉默的蕙心發現家瑞真的對朝尼很冷淡,他甚至不正眼看朗尼。

  他是——哎!是老實人,他始終忠於和斯年的友誼,只是——在座的人,誰又不是呢?

  蕙心只是歎息,誰不是呢?

  午餐來了,他們開始迸食,講斯年的話題也告一段落,蕙心的神色又恢復了。

  費烈和朗尼很談得來,他們還訂了晚上的約會,友誼實在是奇妙的。

  午餐後,他們在文華門口分手。

  朗尼送慧心回公司,一路上他顯得很高興。

  “我真心喜歡你的朋友。”他說。

  “是否包括咄咄逼人和不友善的文珠和家瑞?”她問。

  “當然。他們很真,我喜歡真的一切。”朗尼說:“還有費烈,我們很談得來,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

  “我相信,你們都很優秀,你是哈佛的,他是劍橋的,大家半斤八兩,門當戶對。”她打趣地。

  “這不是念什麼學校的問題,”他搖搖頭,“我和他的個性相近。”

  “你們成了朋友,我也輕鬆了,”她笑,“早知如此,六年前就該介紹你們認識。”

  “若真如此,恐怕今天也不會是這樣的局面,斯年也不會離開了。”他唏噓。

  “這是命運,我們不能埋怨。”她說。

  “我覺得抱歉。”他搖頭。“斯年實在是我見過的男士中最出色的。”

  “包括你自己?”她半開玩笑。

  “包括我。他比我好,所以當年你的選擇是正確的。”他說;“只可借當年你連哈佛的獎學金也放棄了。”

  “當時——我萬念俱灰。”她說。

  “後來怎麼振作起來的?”他問。

  “在比利時見過做了神父的斯年。他的一些話,他送我的『悠然草』,不知怎麼的,我竟——心中又有了希望和光亮,於是我全神投入工作。”

  “但你不該放棄哈佛。”他說。

  “你不明白,”她搖搖頭,“斯年因你而誤會,雖然我和作之間並沒什麼,但那時候若再去哈佛——我自己的良心會過意不去,不去哈佛是因為你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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