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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我出去一趟,”蕙心吩咐秘書,“去美國圖書館查一點資料,一小時後回來。”

  “好,我會看著辦公室,有電話我會記錄。”秘書說。

  慧心半跑著急沖出去,她從來是穩重的,但這次——如果可以,她想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沖出去。

  她的心莫名其妙的火熱,只因為那悠然草變成了風裡百合?

  在門口她遇到詫異的家瑞,她連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一口氣直奔進了電梯。

  不認識她的人一定會奇怪,這個女人一定瘋了,她幾乎是跑進美國圖書館的。

  她找到了植物科那一列大櫃下面,從第一本開始找,亞洲的、非洲的、歐洲的、印度及澳洲的,還有溫帶、熱帶、寒帶和副熱帶的,最後,她終於找到關於比利時的那一本,這種書很冷門,大概一般圖書館還不容易找到,她運氣真不錯。

  坐在桌前快速的翻閱、心中只想著四個字,“風裡百合”,“風裡百合”,幾乎翻到最後幾面,還是不見這個名詞,啊!難道書上沒有?斯年是從民間查訪出來的?

  她的心好急,好急,怎麼會沒有這“風裡百合”的一切?她一定要查到,一定要——

  啊!有了,小小的幾個字,“風裡百合”,蔥心狂

  喜,如獲至寶般,她迫不及待地看下面注解的小字——

  風裡百合是一種草本植物,很耐生,繁殖得很快,在若干年後的春天,它會開出一種極似百合花的小花,只有真正百合的十分之一大,白色黃蕊,無香無味,因為它總是一大片、一大片地開,在風中飛舞著十分美麗,所以叫風裡百合。

  風裡百合是比利時一種獨特的植物,在別的國家很少見過,所以不肯定能否生長。同時,最初幾年,風裡百合外表上雖看不出什麼不同,但不能開花,直到完全成熟,大約要六、七年的時間。

  合上書本,蕙心傻傻地坐在那兒,如著魔般,世界上真有那麼巧的事?在別的國家不能肯定生長與否的它,竟被她帶回了香港,生長得特別茂盛,而且已經過了六年——那是否意味著就快開花?

  開花?她心中猛跳,斯年可是在暗示什麼?一個——希望?是嗎——希望?

  把書本放回原處,像來時一樣迅速地奔著出去。來時她是充滿了渴望,想挖掘奧秘,回去時卻充滿了快樂與興奮,風裡百合,是否來年就會開花?

  她以一副完全不同的面孔回到公司,她煥發的神采令秘書發呆,望著她像傻了一樣。

  “有沒有電話?有沒有客人?”坐下來,她問。

  “沒有,凡個不重要的電話我讓經理和副經理他們接了,”秘書微笑,“沈小姐,你回來以後變成另外一個入似的,你遇到了什麼好事?”

  “好事?沒有。”蕙心說:“我只找到了一段我十分渴望知道的資料。”

  “什麼資料那麼重要?”秘書笑。

  “風裡百合。”蕙心興奮地說。

  秘書不懂,搖搖頭。

  “啊!我記起來了,陳經理來找過你。”她說。

  “家瑞?”慧心問:“有事嗎?”

  “他說沒事,只覺得你剛才匆匆出去有點奇怪,他問我你去哪裡?”秘書說。

  “你說了?”著心問。

  “我說你去赴男朋友之約。”秘書笑。

  “答得好。”蕙心不以為意地。“提醒我五點半要離開,我七點鐘有約會。”

  “李柏奕?”秘書是精靈的。

  “什麼你都知道,就快變成管家婆了。”蕙心搖搖頭。

  接著她處理了一點公事,五點鐘了。今天時間過得很快,巳是下班時間。

  隔玻璃,她看見家瑞走近,家瑞——她剛想打招呼,桌上的電話響了。

  她接聽,是快速而職業化的英語,一聽就知道是長途電話,她以為是美國來的,誰會在美國清晨五點鐘打電話來?朗尼?電話裡的女接線生卻說比利時。

  “比利時?”蕙心忍不住叫起來,立刻看一眼門邊的家瑞,他只是沉默地站著。“我是沈慧心。”

  立刻,她聽見斯年溫文又低沉的聲音,上帝,真是斯年,真是他。

  “慧心,恭喜你。”他說。聲音遙遠而真實,他恭喜她升老總?他該知道她不在意。“收到我寄的『風裡百合』嗎?”

  “是,是,收到了,謝謝,真是非常謝謝,”她是激動地,“你知道,遲了一星期,但它仍然欣欣向榮。”

  “遲了一星期,七天。”斯年似在自語,“不遲——它終於還是到了。”

  “你曾以為我收不到它嗎?”她有點詫異。

  他的後是另有深意的,是嗎?是嗎?

  “是,因為它帶有泥土,凡有泥土的植物都要檢疫,不能就這麼寄進來。”他說。

  “那真是太好了,我終於收到了。”她說:“而且,我巳去圖書館查了那花名的意義。”

  “啊——你查到了?”他呆愣了。

  “那是令我非常意外的花名。”

  “是意外,不過——我很喜歡。”他說。

  “它有美麗的名字,而且——它給我的感覺是充滿了希望。”她心中有一抹奇異的溫暖。

  “你真——這麼想?”他問。

  “是——斯年,你在那邊好嗎?”她吸一口氣。

  “很好——至少,很平靜。”他說。

  “那——那——”她講不出話,斯年可會回來?

  “蕙心,好好做你的工作,你的成就,我很引以為榮,真的,很少女人像你。”他是認真地。

  “但是斯年——”她想告訴他,她並不在乎。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真的明白。”他說:“今天——我們不談這些事,我只是要恭喜你。”

  “好。”她吸一曰氣,只好如此了。

  “你一定很忙,是不是?”斯年的聲音是平靜的、愉快的。“新官上任一定會這樣的,慢慢就會上軌道。”

  “斯年,朗尼曾經找過你,他說——”

  “我們聯絡上了。”他打斷了她的話,但又不告訴她結果,斯年——大概沒接受哈佛的講師聘任吧?

  “我能不能知道你的電話號碼?”她問。

  “不大好,這兒是修道院,找我接電話要走很遠的路,不方便。”他說:“我會再打給你。”

  “好。你可以打來我家裡。”她急切地。

  “我會的。蕙心,好好做,我真心的祝福你。”他說:“再見。”

  慧心還沒有來得及說再見,他巳掛斷了。他似乎有未盡的話,但——是什麼? 

  第九章

  坐在餐廳裡,好的情調,好的聲音,美味的食物都不能令蕙心情緒高些。她一直沉默著,若有所思,雖然有時也會微笑,卻笑得心不在焉。

  “為什麼,沈。”柏奕凝視著她,他已這麼深深地望著她好久好久了。他又說:“你怎麼情緒低落至此?”

  “哦——沒有。”惹心又是微笑。“也許新接任,工作壓力太重。”

  “是嗎?”柏奕不是傻瓜,他搖頭。

  柏奕說:“我覺得你似乎被一件事困擾看,很深很深的。”

  蕙心的眼光一閃,她笑得很特別。

  “你該說被一個人、一件事困擾得很深、很深。”她坦然地說。

  因為她突然發覺,世界上實在沒有任何人能代替斯年,即使相像如柏奕,但他仍是柏奕。而斯年——在她心中是永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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