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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那麼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費烈看看四周,他擔心文珠火爆的脾氣。

  三個人沉默地走出了宿舍,穿過教堂旁邊的小庭院,走到馬路上。

  黃昏後,漆鹹道的行人道是冷冷清清的,沒有什麼行人,車輛不算多,越過馬路,他們很自然地朝理工學院走去。

  “你在理工學院開什麼課?”費烈打破沉默。

  “社會學。”斯年說。

  “社會學?”文珠叫起來。“你在哈佛念的工商管理啊。”

  “後來我又念了一年半的社會學。”斯年有一種永恆平靜的外表。“教會只允許我們念一些與教會工作有關的科目。”

  “可以自費去選擇課程。”文珠天真地。

  “神父是沒有錢的。”斯年笑了。

  “你以前——”文珠想說些什麼,但又自動打住。

  “神父必須放棄以前所有世俗的一切。”費烈說。

  “我不信,你真忘得了蕙心?”文珠立刻說。

  斯年微笑不語,不承認也不否認。

  “為什麼不說話?”文珠盯著斯年。

  “你要我說什麼?”斯年的淡漠和以前的霸道相差何止千里?

  “文珠,何必為難斯年?”費烈溫和地制止文珠。

  “對了,到目前為止,你們還沒有說來找我的目的。”斯年問。

  “看看你也不行嗎?傅神父只能讓教友看的嗎?”文珠針對著斯年,看得出她很不滿。

  “當然行,”斯年笑。“你怎麼對神父有這麼大的敵意?”

  “不是對所有的神父,只對你。”文珠坦率地。“你知道嗎?我覺得蕙心好可憐。”

  “可憐?她是個女強人!”斯年神色自若。心中卻是一陣難以忍受的刺痛。

  “女強人個屁,”文珠仍是氣起來就口不擇言,不管斯不斯文,禮不禮貌,“她無可奈何。”

  “不要這麼說,文珠。”費烈搖搖頭。

  “文珠說得對,人活在世界上,誰都有一些無可奈何的事,沒有人能避免。”斯年說。

  “你們本來可以避免的!”文珠悻悻地。

  斯年搖搖頭,不再說話。

  “蕙心八月底去紐約,九月開始在哈佛上課。”費烈吸一口氣說。

  “她終於是要進哈佛的。”斯年笑。

  “她是無可奈何的,無法選擇的,”文珠是女人,她比較瞭解蕙心的心情,“甚至她當老總也只不過是順理成章,她不做又能做什麼?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她只有當老總。”

  “以她的條件,她必能遇到很多很好的對象。”斯年想一想,終於說。

  “當然,想追蕙心的男人可以從中環排到銅鑼灣,只是蕙心連眼尾都不掃一下。”文珠大聲說。

  “你怎麼不說排到官箕灣?”費烈忍不住笑。

  “蕙心又不是普通俗豔的女人,哪兒有那麼品位高的男人?”文珠揚一揚頭。“庸俗的男人是不敢來排隊的。”

  “你總是有理。”費烈說。

  “當然。其中有兩個——晦!追得好緊,”文珠孩子氣地故意說:“一個叫李柏奕,連我們都覺得他的氣質很像斯年,另一個卻是當年追蕙心不成的助教,如今他學成歸來了,可以說是鼓其餘勇,捲土重來。”

  “說得活像電視裡的電影廣告。”費烈說。

  “對了,我正有意開家廣告公司,”文珠得意非凡地拍拍手,“我發現自己有這方面的天才。”

  “這是好事,你也可以創一個局面出來,你有這能力的。”斯年說。

  “是啊!我還計劃把李柏奕挖過來幫我,蕙心說他能力非常強。”文珠越說越像真的了。

  “李柏奕是做廣告的?”斯年似乎是隨口問。

  “是啊!在香港最大的那家四A級的廣告公司,是剛從美國總公司調來的老闆。”文珠說。

  斯年點點頭不再出聲。

  “其實——撇開以前的一切不說,斯年,我覺得你和蕙心還是可以做個朋友。”費烈很小心地說:“你們能夠確定彼此是談得來的人,是不是?”

  “當然可以,”斯年想也不想地。“神父老早就忘了以前,只要蕙心願意和現在的傅神父交往。”

  “她一定願意的,一定,”文珠立刻說。

  “錯了,你們不瞭解蕙心,她不會願意的。”斯年說。

  “你怎麼知道?你瞭解?哈!你根本沒有忘掉以前的一切,”文珠開心地,“這回可被我抓住語病了。”

  “明天晚上我們已約好蕙心吃飯,在文珠父親的淺水灣別墅,希望你也來。”費烈認真地說。

  “明天晚上?”他心巨震,淺水灣別墅?

  “別告訴我你有事,”文珠立刻打斷他的話,“如果你不來,我不再理你這個人,不論你是斯年也好,傅神父也好,我們從此一刀兩斷。”

  斯年心中是亂得一塌糊塗,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淺水灣別墅,那不正是當年他和蕙心感情開始的地方嗎?

  “文珠,家瑞改不了你的霸道?”斯年只能這麼說。

  “別顧左右而言他,”文珠怪叫,“你一定要來。”

  斯年看看文珠,看看費烈——他看到的是朋友真誠又殷切的盼望,於是,他點點頭。

  “我沒說過不去。”他說。

  “好,我五點半來接你。”費烈立刻說。他看來非常、非常開心。

  他們真是好朋友,真是。

  斯年再點點頭。他知道,今夜伯難以成眠了,本已紊亂的心,更是亂得不可收拾。明天要見蕙心,而且還是重臨舊地,唉!這是命中註定的嗎?

  “先聲明,不許穿神父袍!”文珠說。

  “要穿西裝嗎?”斯年開玩笑。

  “神父可以穿西裝?”費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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