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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一開始就是,已經兩年了,不可能改變。」

  「這是你的固執。」他笑。

  「我是個固執的人,有時候固執得不可理喻。」

  「可以改變嗎?」

  「沒試過,大概不行。」她又說。

  他想一想,突然說:「女孩子可以因愛情而改變。」

  「不知道,也不能想像。除非——愛情狂熱,否則我想很難令我改變。」

  「眼光太高應不是好事。」他說。

  「眼光?不,我甚至沒有條件。」她搖一搖頭:「我要求的只是感覺。」

  他頗意外地看她一眼。

  「感覺。」似在自語,又似在咀嚼這兩個字。

  「不對?」她有挑戰的眼光。

  「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並不等於答覆。」

  「那我說——很對。」他溫柔地笑:「感覺——實在是最美好的兩個字。」

  「你也同意?」她不放鬆:「你和前妻也是感覺?」

  他呆怔一下,怎麼問這樣的問題。

  「前妻——兩個字很刺耳。」

  「該怎麼稱呼?」

  「淑賢。」他說時有絲特別的表情。

  「淑賢?標準的賢妻良母名字,這名字的主人不像是要離婚的女人。」

  他但笑不語。

  「你和淑賢是感覺?」

  「可不可以不答這問題?」他頗為難。

  「可以。」她靜下來:「說了太多的話。」

  「不,我很喜歡跟你聊天,非常有意思。」他由衷地說:「只是怕你嫌我」太老。「」

  「你只比我大十歲,怎麼會老呢?」她笑。

  突然間她想起若風,同樣的情形,不同的想法,這個世界是難找公平的。

  「我會記住你曾這麼說過。」他說。

  到一家琴行選琴,這方面雪凝非常有經驗,她只試聽幾次就選定了一架。

  雨濃付錢,事情已經完成。他看看表,猶豫一陣。

  「這個時候——若你不介意,我想請你吃晚餐,這是一份小心意。」他說。

  「選琴這麼小的事不必言謝。」她考慮一下。其實她極希望留下,能和他單獨相處啊!

  「如果——不是到你家晚餐,我可以考慮。」

  「隨便你愛去哪裡。」他看來,也極開心。

  「我不懂,你選。」她望著他:「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不去你家?」

  「堅志不容易與人相處。」他淡淡地。

  「我心中是這麼想,我不想假裝喜歡他。」

  「我欣賞你的態度。」他們再度上車。

  他找了一家情調很好的餐廳,人並不很多。

  「喜歡西餐?」

  「喜歡簡單。」他說:「西餐簡單。」

  「但是味道不好,選擇不多。」她說。

  「如果你不喜歡,請勉為其難,我不熟有中國菜的地方。」

  「我不挑剔吃,只是——對你好奇。」她終於說。

  他眼中又有特殊的光芒。

  「你常常對人好奇?」

  「不!我想大多數人對我好奇。」她笑著。

  「是!你是那麼特殊、那麼出色。」他點頭。

  「你也特殊、也出色。」她由衷地。

  「我?或者我有一個醜而古怪的兒子吧!」

  「他影響你嗎?」

  「不!」他考慮一下,搖頭:「並不。我認為無論是父子、母女,無論是什麼關係,人始終是獨立個體。」

  「但是你愛他。」

  「我自然愛他,他只是個小孩子,要有愛、有關心,要細心栽培才能長大。」他說。

  「那個淑賢是否欠缺做母親的責任?」

  「不要怪她,她有難處。」他已經第二次這麼說了。

  「我想,世界上每個人都有難處,她不見得比別人更多些。」

  「她——」他欲言又止:「或者以後你有機會知道這件事,你會有不同的看法。」

  「她離你而去,你一點不怪她?」

  「離婚並不一定是怨偶。真的,相信我!」他誠摯地。

  她亮晶晶的黑眸在他臉上巡梭,好一陣子,她似乎才滿意地點頭。

  「我願意相信你的話。」

  然後點菜,談些不關緊要的話,再沒有觸及剛才的話題。

  晚餐之後,他禮貌地送她回家。這麼平淡,她——竟有著莫名其妙的失望。

  車廂裡,兩人都沉默,沉默中卻氣氛溫馨。

  「多謝你陪了我這麼久。」快到她家時他說。

  「我——很樂意!」

  他看她一眼,肯定的,眼中有些特別的光彩。

  「我——可以再約你?單獨的?」他考慮了很久。

  她呆怔半晌,眼圈兒也微紅。

  「我以為——你不會講這句話。」她很激動。

  他伸手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才一接觸,她就平靜了。

  「我得蓄儲很多勇氣才敢來到你面前。」他說。

  「但是——你也相信感覺。」

  「感覺太美好,但我怕它會騙我。」他說。

  「就是你有一個兒子,也不能令你如此沒有信心。」

  「而且你是這麼小。」他感歎。

  「十年前你看見我時豈不更小?」她幸福地笑。

  車停在她家門外,他們都沒有動。

  「我——比較複雜,你是知道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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