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初晴微雨 > |
十三 |
|
“滄桑——你離婚的事?”她簡直是衝口而出。 怎麼回事呢?這種話平日她死也不會講出來的;面對雨濃,她變了個人似的。 “是時間、歲月和歷練。”他只這麼說。 “哥哥說你有個故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那是再平凡也沒有的了。”他淡淡地笑。 她覺得沒有話再說,正不知如何,若風過來了。 “你那套音響組合好勁。”若風說。 “興趣而已。” “你的錄音機、收音機、唱盤等等全是不知名的不同牌子,你怎麼收集來的?”若風又問。 “我看很多音響組合的書,比較各種牌子,也試聽過,然後再從不同的國家訂購。” “這種連名字都沒聽過的牌子,在這兒有試聽的嗎?” “沒有。我會飛到那國家去試聽,”雨濃還是淡淡地:“不知名只因為它們不做宣傳,全是專業水準以上的。” “效果真的好?” “我覺得是。”雨濃微笑: “這是我惟一的嗜好,也是惟一的奢侈。” “超級發燒友。”若風搖頭笑。 “每個人都該有個精神寄託。”雨濃像是自語。 “否則會寂寞。”雪凝接下去講,極自然的。 若風和雨濃都望著她,雨濃眼中更有一種奇特難懂之色。 “所以你一個人躲起來彈鋼琴。”若風似乎瞭解。 雪凝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你——那個好朋友怎麼不隨你一起來?”雨濃怕若風窘迫,在解圍。 “在有所選擇下,她不來。”她答。 “方曉晴接受了陳蔭?”若風又問。 今夜他似乎特別沉不住氣。 “我沒有這麼說。”雪凝搖頭。 “跟一個異性約會,並不表示接受?”若風不以為然。 “我不知道,我從無經驗。”雪凝坦然而冷淡。 若風過來之後,她真的冷淡了好多,雨濃看得出來。 “香港的年輕人愈來愈新潮了。”若風歎一口氣。 “我們還不算老人家吧?”雨濃笑。 “學生告訴我,現在的算法是三年一代溝。想想看,我們和雪凝間至少有三四個代溝,多麼可怕。”若風說。 “這是誇張的說法。”雨濃不同意:“我和兒子之間從不感覺代溝存在。” “那是你兒子特別——”講出來又覺不妥,若風想收口已來不及。 “堅志是個特別的孩子,”雨濃輕歎一聲:“教養他的確困難,要多花一倍心思精神。” “你自己教他?”雪凝意外:“你工作不忙?” 雨濃皺皺眉,欲語還休,終是沉默。 他為什麼總是一副欲語還休神情?是否心中有許多話要講而講不出,是對象難覓? 三個人一下子就沉默下來,仿佛誰都沒有話再說似的。 “你是——哎,今年才回來的?”若風好困難地找出話題問雨濃。 “去年年底。”雨濃說。 “你為什麼不找我們?”若風問。 雪凝也望著他,他是最近才在她家出現的。 “一切——都待安頓,”他考慮著措詞: “公司也忙,環境也陌生,我離開十年了。” “在美國我一直有你的消息,可是——”若風猶豫一下:“你什麼時候結婚的,完全沒聽別人提起過。” “我沒有鋪張,只找法官證婚,只通知了親人,”雨濃望著鞋尖:“結婚是兩個人的事。” “老同學、老朋友總該知道。”若風堅持:“甚至沒有人見過你太太。” 雨濃有點變臉,他似乎在竭力隱瞞一些事情。 雪凝心中更懷疑了。 賓妹來通知,酒店餐廳的人來了,正在廚房開始工作,十五分鐘後可以進食。 “好,你預備好一切。”雨濃點頭。 這正好解了他的圍。 那邊廂若男和冷敖的爭戰已到了難分難解之地,兩人都聚精 會神,投入忘我。 “要不要通知他們?”若風問。 “再等一陣,說不定就分勝負。”雨濃搖搖頭。 “圍棋不是你的精神寄託?”雪凝輕聲問。 “下圍棋要有好對手,我不喜歡獨自擺棋譜,”雨濃答: “本質上,我是個怕寂寞的人。” “寂寞無敵。”雪凝笑起來,仿似陽光初現。 他們的對話很融洽,加入若風就很不對勁,格格不入似的。 下圍棋的兩人忽然都“動”起來。若男很誠懇地說: “我認輸,輸得口服心服。” “姐姐很難認輸的。”若風走過去: “要她認輸不如殺了她好過。” “我是棋藝不夠冷敖,為什麼不認?”若男雙頰發紅,輸也興奮:“我不是死撐的人。” “你向雨濃認過輸嗎?”若風笑。 “我倆棋藝相仿,怎能認輸,”若男朗爽地說:“冷敖實在高我不止兩籌。” “我也只是運氣。”冷敖微笑,他的微笑也令人驚歎,像陽光破雲而出。 冷家兄妹或者都不愛笑,所以偶爾一笑,的確有點——哎!說驚心動魄吧! 曉晴來到雪凝面前訴苦。 “這幾星期我悶壞了,陳蔭跟我完全合不來。” “當然。你們一個是陰,一個是晴。” “不是開玩笑。”曉晴絕對認真地:“我知道陳蔭是好人,好人又如何?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雪凝只是微笑。 “現在我要跟定你了,再當冷家常客。”曉晴又說。 “我沒有問題。”雪凝說得曖昧。 “話中之話是什麼?” “我們家變得冷清,他們轉移聚合地點。” “什麼意思?” “不知道。或者鄒雨濃家比較好些,無拘束。” “鄒雨濃?”曉晴大叫:“才幾星期,發生了什麼大事?” “什麼也沒發生。”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