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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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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成為她的人。 「雪歌,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呢?」嬌柔的女聲帶著笑,也帶著詫異。 「清舞,不好意思,我知道妳正在忙。」電話這頭,程雪歌的表情非常凝重,但這份凝重並沒有透過電話線傳過去。他不想讓她擔心,不想讓她知道他現在的處境除了雪上加霜外,還多了個因他外貌而惹來的大麻煩。 「怎麼了?是不是——是不是伯父他——」然而女孩還是嗅聞出了一絲絲不尋常,直覺往最糟的情況猜測去。 程雪歌沒有馬上回答,欲言又止了幾秒,決定——就讓女友這麼以為好了,畢竟這確實是目前最讓他感到難過的事情了。父親的病沒有所謂的好不好,只剩一個拖字,能多活一天,都算是向老天爺透支來的,誰也無能為力。 「我爸爸他——最近睡得很多,清醒得很少——只要他清醒時,絕口不肯跟我談公司的事,我想,他對我的執著是不諒解的——他不要我走上這條辛苦的路。」 「雪歌,我——其實也不希望你從商。你太溫和了,學不來爾虞我詐那一套,我好怕你會受傷。」 「不要這樣說,清舞。我需要妳的支持,我一定會辦到的。我會成為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我會讓『遠帆』重新站起來,而且不只是站起來,更要讓它成為業界的翹楚!」 那頭的溫柔女聲沒有應和,只是沉默以對,無法說出支持的話。 「清舞?」 「從沒見你這樣固執過。」她嘆氣。 「妳反對嗎?我希望妳不要反對我,好嗎?妳知道『遠帆』對我爸的意義的。」他也跟著嘆氣了,將這些日子以來的坎坷不順都盡付一歎。伸手輕輕耙過他那頭跟嬰兒胎毛一樣柔軟的中長髮;他的髮質很直很軟,就算噴了整罐發膠也無法任意塑型,永遠都是服貼於他的頭皮上,於是他只好留長,將之捆束於腦後,以不妨礙自己的清爽舒適為主。 「雪歌,我就是知道公司對伯父的意義,才沒反對。可你也知道,我不喜歡你從商,我知道你也是不喜歡的。」 是的,他不喜歡;二十五年來,一直是不喜歡。而今的現在,他不知道自己討厭商業的看法有沒有動搖,他沒有時間去細想,一連串的惡耗與打擊迎面而來,無論自己喜不喜歡,他是脫不開身了;而且他也不甘心,不甘心就此被滿坑滿谷的困難打垮。 他這樣複雜的心情,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給唐清舞瞭解,也不認為一向排斥商人的清舞會願意瞭解。於是不再在這話題上談,他說了正事: 「清舞,別管那些事了。妳什麼時候來台灣?我已經跟我爸提過妳,他很高興,迫不及待想見妳一面。」 「再兩天就可以了,我的論文口試安排在後天,口試完我馬上飛台灣,我已經訂了後天晚上的機票——雪歌,伯父、伯父他——會喜歡我嗎?我應該穿什麼衣服比較好?還有,我要準備什麼禮物過去?」說到這個話題,唐清舞害羞不已,開始結結巴巴起來。 程雪歌笑了。 「小姐,妳怎麼穿都美好不好。別忘了,妳是校園裡票選第一名的東方美人呢!妳也別帶什麼禮物過來,妳人來最重要。」 「呀,討厭,叫你別再提那件丟臉事了,你還提!什麼美人不美人的,在大家不知道你是男的之前,你才是第一名好不好!」要糗大家一起來糗。其實她本來是第二名的。 兩人說說笑笑地,將那些沉重話題都丟開,只純粹的慰藉相思,不再去談那些毫無交集的事情。 在相思暫饜的最後,在掛上電話之前,程雪歌低低對她呢喃: 「清舞,妳快點來台灣吧,我很想妳——」 程志昂發現自己罹患肝癌時,已是進入末期,所以他放棄化療,只以藥物延緩病情與控制疼痛,一天一天的走向衰弱,邁向死亡,誰也無計可施。程雪歌每天晚上都睡在醫院陪父親,除了不肯聽從父親的話放棄「遠帆」外,父子倆在其它方面沒有任何意見相左的地方,他們父子努力把握著還能相處的時間,雖然程志昂能夠清醒的時間愈來愈少。 父親病倒之後,會來醫院探訪的人雖寥寥無幾,但每隔三兩天,總還是有一些人會來到醫院與父親談天解悶。這天傍晚,甩開一堆令他焦頭爛額的事情,程雪歌買了飯盒來到醫院,準備與父親共進晚餐。一踏進病房,不是沒想到可能會有訪客的,只是今天這個訪客卻是他想也想不到的人。 這個人,她,上回在高叔叔工廠見過一面的人——姚子望,身份是「姚氏」的千金小姐,去年被商業雜誌評選為台灣未來十大女強人之一,聲稱她是最有希望成為「姚氏」下一任接班人的人。 多麼風光的女性,是一顆閃耀在金字塔尖端的璀璨明星,可望而不可即,斷不可能紆尊降貴來他們這類小家小戶的人種。 可是她出現了,為什麼?也是為了添更多災難來的嗎?當程雪歌想到這裡時,不免多心的戒備起來。不能怪他以小人之心揣度她的來意,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快被皇昕那位女皇惹得怒火沖天。如果以前他的籌資之路可以用「無比困難」形容之,那麼這些日子以來,在那個女人的干預之下,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絕望的滋味,他才真正深刻理解到「仗勢欺人」是什麼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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