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追尋今生的最愛 | 上頁 下頁


  後來,理事長陳其俊暗戀國文女教師林如月的新聞變成公開的秘密。不知該說他是幸還是不幸,五年來他死不結婚並且守身如玉,全是為了林如月,問題是他仍是和五年前一樣沒長進,不敢展開攻勢大力追求。連與她正面開口說一聲「你早」之類的問候話也會結巴老半天。說他不幸又不儘然,母親自離婚後,發現單身生活讓她更快樂,並且重新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她已抱定「不婚」的主意,因此八年來對追求她的男人不假辭色,一律斷然拒絕,沒有一個對她有企圖的男人還能出現在她視線內的;而陳其俊卻能打破這項紀錄。

  媽媽對他有沒有好感林笑眉不敢說,可是他破紀錄的原因是他根本從未與母親表白過,又教母親從何拒絕起?母親會視而不見或故作不知,大概是知道他這種追求,直追到他老死恐怕也只敢用含情脈脈的眼光偷偷看她,沒有勇氣站在她面前要求約會吧!唉!說他呆頭鵝,百分之百貨真價實!想一想,林笑眉不禁還真是寄予他萬分同情。

  二十世紀末還看得到這種癡情人種,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雖然林笑眉不贊成這種盲目的癡心暗戀,可是說她自己不感動也未免太過冷血。如果母親不堅持獨身,她倒挺贊成母親嫁給陳其俊,保證他對她的愛情不打折扣。比那些排名二號、三號之類的人好多了,不是一些死老婆的鰥夫,就是拖油瓶好幾個,大家誰也別挑剔誰。最不能忍受的是那些人到了四、五十歲的年紀一個個癡肥市儈、腦滿腸肥的嘴臉。相較之下,那個「守身如玉」、書卷味濃的陳其俊無疑是上上之選。

  「在做白日夢呀,還是睜著眼也能睡覺?」林如月輕拍女兒的小臉蛋,神色有絲懷疑。

  林笑眉挑起了一雙彎彎的柳葉眉昂首看母親。

  「爸有說叫我幾點過去嗎?」

  「沒有,但我是想反正我要去上課了,可以順路繞一圈送你過去。」林如月將書本放入大袋子中。

  她懶貓一般的又粘回枕頭上,動也不動。

  「你先去上課吧!我還要思考一下。」

  林如月要笑不笑的看著她。

  「我是不介意白養你吃閒飯啦!不過你爸爸肯定免不了要念上你一頓,早去晚去都一樣。別想找工作了,上回他向我提到要讓你補習准備考插大,我挺同意的。將來他那間事務所是你的,你不努力學習知識可不行。偏你表現不如他意,他心裡急,也十分氣你。」

  不滿意?生氣?林笑眉在心中對自己扮了個鬼臉。她從來就沒讓父親滿意過。在貴族女校念完初中後,她執意不升高中部,考上私立五專,混了五年出來,高不成、低不就,沒有實學沒有本事,在社會上競爭工作,最先被淘汰出局的就是她這種人,一點都沒遺傳到父親的優秀出色,也沒遺傳到母親的理智與美麗。

  她——只像自己,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特別秀麗的眉毛招人注目。彎彎的柳葉眉,完全不需要人工修飾,就是兩道優美的弧度曲線,更沒有教人礙眼的雜毛。五官雖說平常,其實也算得上清秀,只是比不上父母的俊美炫人,才會讓她自認平凡無奇。

  「我可不愛接收他的公司。搞不好明年他就有兒子了,別逼我再去啃那些書好不好?說好聽是為我好,其實不過是他的面子問題而已。」林笑眉根本沒有再念書的打算。

  林如月從來不逼迫女兒做任何事——因為她知道女兒的爸爸會去做這種事;她沒有駁斥女兒的懶,只說:「記得過去他那邊喔!不想念書就當面直接對他說。他人面廣,說不定會答應你不必再升學,直接安排個人將你給嫁了,多省事!」

  林笑眉立即苦了一張臉。

  「這是威脅嗎?」她一直知道母親比父親更高竿。

  「或許。」林如月笑了出來,親了下女兒嫩嫩的臉蛋後,出門到學校去了。

  母親一走,她再也沒賴床的心情。跳下床用力拉開窗簾,亮晃晃的陽光爭先恐後的向她這一小方天地報到,撒落一方水銀似的晶亮。八月仲夏,熱得運車子都調慢了步調,從三樓看下去,像是一隻只垂死的哈巴狗在沙漠中步行三天三夜沒喝一滴水似的落魄。撲面而來的風和著烏煙瘴氣與熱浪。這種鬼天氣,她走出去了還有命嗎?可是不出門又不行。搭公車忍受不了汗臭與狐臭,想來想去還是得認命的踩著她那一輛破鐵馬,勞動筋骨的花三十分鐘努力踩到郊外去最是可行。

  決定要出門,就不必再遲疑了。陽光只會越來越烈,如果她不想被太陽烤成太陽餅或人肉乾,那麼她最好趁現在立刻出發。

  換上長袖T恤與牛仔褲,在玄關套上布鞋,她就立即下樓走了。

  努力將腳踏車踩出城市喧囂之外,迎面的是青山碧茵,與林立的一幢幢華宅,充份顯示出主人的氣派華麗,十足身份財勢的表徵。

  誰說青山綠水是人類共用的財富,沒錢的還不是要乖乖的縮到城市一角,每天聞著烏煙廢氣,住著租賃而來的小蝸居;想見青山綠水,等著吧!哪有那種命?下輩子投胎到農村還能有些指望。

  她老爸就是住在這一片好山好水之中,某幢華宅的主人。

  老爸一生算來真是幸運無比。不僅在求學過程中一帆風順,風光得意,畢業後又娶到了當年還在讀書的校花。為事業奮鬥時全無後顧之憂,因為他有一個賢慧能幹的妻子。事業有成後與妻子離異,妻子也沒敲他半分錢,雖然他後來執意以一層公寓與一筆財富做為補償,但意義是不同的。自在風流了八年多,如今又得到一個如花美眷,並且是男人垂涎的大美人,要叫別人不妒恨他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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