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最好別愛我 | 上頁 下頁
十四


  「呃,那叫他唱『燒肉粽』來聽聽看,我個人一直認為郭金髮的歌聲渾厚,是『實力』的正確名詞。」睡眠不足的我硬是要找碴。

  阿成幾乎沒開始流起冷汗。不忍心看他的王子受糟蹋,偏又知道他的王子是我的傭人,如果我想拿他當沙包打,穀亮鴻也不會有異議的。

  「杜小姐——呀!攝影師來了!」他眼光往我身後望去,轉移我的注意力。

  我管誰來了。將穀亮鴻拉出他的專用躺椅,決定小睡一下。「你照相吧,照完了叫醒我,你說要招待我去洗溫泉的。」將椅背調低,我呵欠連連的交代著。

  「喂!那個女人來了,你一定、務必要打發掉她,用什麼方法都可以。」他推了下我的頭,當下又將瞌睡蟲給推到雲海的另一端去了。

  我甩了甩頭,實在是沒勁兒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歹穀亮鴻也算是我罩著的人,怎麼可以隨便讓別人欺負去?

  將浮腫的綠豆眼使力看向一大群人聚集的地方,我訝異的張大嘴,看著那個棕發灰眼的外國佬久久無法回神。不會吧!世界怎這麼小?

  我拉住仍站在我身邊的阿成問:「阿成,那傢伙是不是叫伯恩.潘瑟夫?」

  「是的,正是去年得到全美97年度攝影金獎的潘瑟夫先生。原來杜小姐也有在注意藝文消息,我們公司可是花了好多心血與金錢才請來潘瑟夫先生為谷先生掌鏡,時間很急迫,明天晚上他就要飛去日本了。」

  待阿成走去服伺他的王子之後,另一名女子早已遞補而上,沒讓我有片刻的空間。

  「谷大哥說你是他的愛人。」

  我上下看著這名叫做柳思湖的小丫頭,二十歲上下,典型的辣妹扮相,一臉防備的看著我。

  「你是以什麼身分在問我?」

  「你沒看報紙嗎?全世界都知道我以後會是谷大哥的妻子。」

  「那顯然是個誇大的資料,因為至少我並不知道。」我很假惺惺的為她感到惋惜。

  小女生的臉上有一層狼狽的紅暈。

  「我愛他!我一直愛他好久了。」

  「不可能太久,他走紅也不過是最近兩三年的事。」我回應得冷淡。愛又怎麼樣?便可擅自賦予自己糾纏別人的權利嗎?

  「他一定也對我有好感的,否則不會叫我不必還錢。只不過在那些醜八怪影迷面前不能對我表示親切,因為怕我像港星劉艾佳一樣被影迷打耳光。」她還真能自編故事美化自己單戀的瑰麗世界。

  「說到錢,那也正是我要與你談的。我個人目前是他私人的理財顧問,對於他『借』給你的五百萬,基於慈善的理由,我也不好收你相同於銀行的利息。這樣吧,五百萬的本金分三十年攤還,一個月給我一萬四仟元,再加上利息四厘,統加起來每月交三萬元就成了。來,這是我個人的帳戶,請按時匯入我的戶頭中。」也不囉嗦,我將一本小冊子交到她手中。

  「什——什麼——」小女生顯然嚇得不輕。

  「谷——谷大哥他——他沒說。」我想她已經開始感到悔不當初了。

  對嘛!如果她不去纏小穀,並且纏得地舉白旗來向我求救,基本上她根本是平白賺到了五百萬。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小女生得了財還不滿足,巴望著再得到人。那真的是天理不容了,犯在我手上,只要攸關於錢財的事,我絕不會錯放。錢錢錢!我生存于世的至高目標。

  「小妹妹,這是我個人的帳戶,請你按時匯錢到我的戶頭中。還有,奉勸你,沒事多找個工作賺錢,別淨巴著男人四處跑,丟人哪。」

  小女生不理會我的揶揄,逕自沉浸在「帳單」的震驚中,喃喃自語:「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去問谷大哥,你這個壞女人一定是在嚇我,谷大哥不會這麼做的。」念完,她即刻不分場合適當與否,奔向一票工作中的人群內,不知演起哪一出苦兒還債記去了。

  呵——還是好困。伸了伸懶腰,我調了姿勢,準備補個眠,暫時沒我的事了吧?我想。

  ***

  伯恩.潘瑟夫,一個美國人,留著大鬍子,在我看來是故作藝術家的落拓,實則邋遢到連流浪漢也要自歎弗如。

  我與他大抵上並無什麼過節,只不過五年前曾經將他過肩摔摔到大街上而已。但那其實也不能怪我,他想與我的室友上床,有誠意一點應該花錢找間汽車旅館去解決,而不是大剌剌的踏入我租賃的地方,要求我去大街遊蕩一夜再回來。嘖!美國人。

  後來我為了杜絕後患,同時也是看不慣同胞隨便與洋人上床的自侮輕浮,索性也將那妮子掃地出門。反正我負擔得起租金,而那女人若有她宣稱的受歡迎,那我大可不必擔心她可能會宿在溝邊發抖,總有她心愛的洋人會收留她。到底也是一種供需平衡互取所需。

  不過這潘瑟夫可真像一隻蟑螂。在我大學的最後一年,有事沒事過來我這邊商學院亂晃,初時是說可憐我這平凡的東方女人沒人追,所以心理變態,他老大決定「拯救我」;後來又說我故作姿態惹他注意,說黃種女人都來這一套,到最後還不是來者不拒,只要是男人就可以,黃種女人想要綠卡想瘋了——可悲的白種人盲目且師出無名的優越感。

  以一個負債赤字高居世界前幾名的國家而言,他們美國人實在囂張得沒道理又可恨。

  所以嘍,我也就摔得他七葷八素而毫不羞愧,反正他被虐待得很快樂。

  與他的惡緣也終結在我回國之後,一切音訊全斷。

  此刻能再有機會見到這麼一雙狂傲的眼,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裝作不認識都不行。

  真是沒料到睡了一下子醒來會看到他的臉。

  「哈囉。」我懶懶的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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