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這個男人有點酷 | 上頁 下頁
十一


  「管大哥,明天我們要與那兩個公子哥一同上山嗎?還是我們先偷偷地上去?」弄潮半濕的秀髮亂七八糟地披散在身後,像個頑皮的娃兒似的,扯著他的衣袖就直問著,也不管自己衣衫不合宜,秀髮貼在背後弄濕了背部的衣料。

  管又寒可看不過去了!他是個樸素且一絲不苟的人,自然見不得一個丫頭如此不修邊幅,拉著她就替她擦乾秀髮起來。一時之間倒也無法想到男女授受不親那回事;大多時候,要把她當「閨秀」看是很困難的!日子久了,與其說當她是妹妹,還不如說當她是兄弟來看:反正是甩不開她了。

  弄潮可不覺得有何不妥,反正她每一晚睡不著就直接往他這邊跑,此時讓他擦髮絲也覺得很自然,背對著他坐在椅子上,她又開口道:「我想,還是我們先上去好了,免得一路上又要聽他們說些無聊的事。那個慕容飛雲最討厭了,動不動就甩扇子,一副很風流名仕的樣子,一席話談下來,光看他甩扇子就夠我頭暈了;至於那個韓震須倒是還不錯,只可惜他也是想要寶物的,那麼我就多一個對手了。」

  管又寒這才問出一直擺在心中的話:「你要救誰?」

  「我娘娘。」她聲音沉靜了下來:「你知道嗎?我娘娘是個好美好美,像仙子一般的大美人喔!只可惜打一出生,就教我那太姥姥給弄瞎了眼,一輩子沒見過世間的一草一木,更別說見過我那爹爹了!我爹爹這二十年來訪遍名醫,就是想治好我娘的雙眼,卻只得到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我一直知道的,我娘這般美好如天仙的人,唯一的渴望是有朝一日能看到我爹爹與子女的模樣,即使只有短暫的一眼也好。所以,我一定要得到童笑生的遺物。」

  「只得到醫書與寶箱,沒有大夫也是徒然。」

  「不然還能怎麼辦?去找童笑生的墳,挖出屍體來搖醒他嗎?至少那堆東西存著,就是希望。聽說那怪醫生前醫治人有一個怪癖,就是當他想救某人時,某人就得付出一項巨大的代價,如果財富是那人最重要的,那他就會要那人所有財富;如果讀書是病人最視若性命的,他就會要求病人五年內不可碰書本、不許寫字做文章。聽說他還牽了幾對紅線,都是貧富差距甚大的婚配呢!如果童笑生還活著,就不知道他會要求我付出什麼了。」

  「他已經死了。」但是老傢伙的「精神」長存。管又寒心中歎了口氣,他並不苟同童笑生的做法。但早年學醫時,早已立了誓,除去貧苦平民分文不收外,凡江湖人或其他,若是向他要求醫助,他就得取走一樣他人心目中的珍寶。那是怪老頭畢生唯一的堅持;而他立了誓,斷然得遵守。

  「又寒,你猜童笑生會向我要求什麼?」弄潮轉身問他。

  管又寒警覺地審視她:「原本你準備付出什麼?」

  「我的貞節。」好像沒聽說過童笑生有做過這種事,但貞節的身子是她僅有的「貴重物品」。

  「該死的!你居然如此輕賤自己?」他低吼地叫了出口。不期然的怒氣炙燙了他的眼,也嚇著了弄潮。

  「我——只是想——想——」她結結巴巴地說著,卻發現一向伶俐的口舌煞時失去了功能,什麼話也擠不出來了,心下直後悔著有這種坦率——可是,他未免太生氣了?他應該面無表情才對呀!反正那老傢伙死了,還能要求她什麼呢?要是他沒死,卻不要臉地提那種要求,她也會將那老頭給亂棒打死。

  「住口!」他放開她,起身面對窗外平撫自己的怒氣。她怎麼可以這麼想?利用自己的身體來達到目的?一如那些在江湖上行走的女子與——妓女——她怎麼可以?

  「我什麼也沒有,除了身體,我沒有更珍貴的東西可以給人了!」她無措地抓著自己的秀髮:「何況他死了呀!」

  「如果你當真需要那些珍寶,不是童笑生,也可能是任何一個人,那你也會獻身給得到寶物的人,不是嗎?」他的語氣陰寒。

  「才不。我會是第一個得到寶物的人!我的身體不會給任何臭男人的,我只給我的心上人!」弄潮抓住他一隻手,看不到他隱約黑暗中的表情;而他,當然也看不到她眼中藏著的戀慕,她又道:「何時,我才能不再是你的累贅呢?」

  到那時。他才會看見她的真情纏繞在他七情不動的身上吧!到那時,他會——有一點點愛上她吧?

  到那時——會是何時?

  黑暗中,隔開了彼此的視線,各自悠然長歎——

  ***

  哇!今天氣溫真低!不是天氣的溫度,而是身邊滲出的寒氣逼人,顯然管哥哥仍在生氣!

  弄潮不時地覷著管又寒,一邊努力想著「禦寒解凍」的方法。

  一大清早,他們率先上路往米埕山的方向走,管又寒帶著藥箱,當真是要采藥的樣子。在早膳時逗不了他開口之後,弄潮只好安份地靜靜跟著他,低頭玩弄自己的手指頭。他在氣什麼呢?雖然他平板的表情一如相處以來的每一日,但今天則是不同的,因為她可以從他往下垂幾分的唇角一窺端倪,他——生氣著。

  但,氣什麼呢?昨天她早早就「收工」回房休息了,沒有做出會惹怒他的事呀!除了她曾說要奉身獻給童笑生做為交換醫術的條件。可是誰都知道那老頭子早不知死到地獄那一層去了,那有機會碰她?何況她也不過是說說而已,有什麼好氣的?可見,他對她的瞭解還有待加強!

  哎呀!他會不會是吃醋了?弄潮異想天開地自問著,然後萎靡的表情霎時飛揚活現地亮了起來,非常詭異地笑著驅馬移近他,活像在說什麼天大秘密似地問他:「又寒兄,你在吃醋對不對?」

  問得管又寒差點跌到馬下。當然,鎮靜如他只能力持平穩身形,但那雙訝然且不可思議的眼可沒半絲遮掩,看怪物的表情讓弄潮大美女怪沒面子的,所以她急忙解說她的論調推理來源:「喏,昨天我說的那番話,我仔細過濾過了,幾乎都是不痛不癢的閒話,理當不會引起你的任何情緒的,而唯一帶著重點的那句就是要許身給那老頭兒的話了,我想,必然是這一句惹你生氣了。你會生氣,就代表你很重視,不,是非常非常在乎我,對不對?我就說嘛,我這麼美麗,相處了這麼久,你豈有不動心的道理?」得意洋洋地發表完,還不忘拋給他一個最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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