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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潘雅湛同學,奴家的……夫家姓楊。」

  「?」這是浮在眾人頭上的問號,全場都靜下來,不知道班代的話題跑到哪個星球去了。

  但潘雅湛僅僅是怔了一下,似乎就明白她在說什麼,眼中帶笑,搖頭連連。

  台下一頭霧水的人裡,只有一人知道那名班代接下來要抖出的包袱是什麼——童瑤整個人恍然失神,好多已經沉潛得幾乎消逝的記憶突然像沸騰的開水般,一波波冒了起來……那些恣意青春的高中歲月,那些因著暗戀一個白馬王子而做出的無數傻瓜兮兮到不可思議的蠢事……

  數都數不盡的,那麼多的,蠢事。

  全為了他,僅為了他一人;僅僅只是因為暗戀,就讓她做出那一切……

  舞台那頭,不用觀眾催促,班代大人已經接著往下說了——

  「我的優秀與我婚配對象的優秀,都被你認證了。再加上我未來的女兒姓楊,那麼,潘雅湛同學,你願意與我家共同締造『潘楊之穆』這樣的佳話嗎?我保證,我的女兒一定取名楊容姬!」再不掩飾其狼女的眼光,綠幽幽地朝台下不遠處的那名四歲小帥哥看去。

  潘雅湛失笑,回道:

  「同學,妳的女兒就算取做楊容姬,可我兒子並不叫潘岳啊。」

  「叫不叫潘岳不是問題,他有雄厚的潛力長成像潘岳那樣的風華絕代才是重點。」

  「靠,班代!雖然我不曉得妳那句冷門的成語是打哪翻出來的,不過總之妳的險惡用心我們是聽明白了,也就是說這一代得不到潘雅湛的人,就下一代繼續努力,最好指腹為婚,先下手為強是吧?真是太狠了,我們反對!在場男男女女花花草草都反對,大家把她轟下台,交給她家親愛的管教去!」康樂股長跳過來大叫,一群人也在下面抗議,其中尤以女性們的響應聲最熱烈。

  「啊,是潘楊之穆……」何惠倫在答案揭曉之後,搗著嘴,突然歎息一聲。

  「請問,那是什麼意思?」坐在不遠處的幾名女性好奇地偎過來間。她們都是陪著男友來參加同學會的女伴,自是無法參與進三年一班那種瘋狂玩樂的氛圍,一直坐在這邊看戲。

  「那是潘岳跟他妻子的典故。說的是兩家因世交而結姻親,因為姻親而更加交好。」

  「這個成語滿冷僻的啊,我是中文系的都沒聽過。」一名女孩道。

  「一般人都不會注意這個成語,不過對這個典故裡的男主角肯定如雷貫耳——唐朝以後,我們習慣叫他潘安。」何惠倫聳聳肩。

  「對,就是潘安!妳們聽我說,這個絕世美男子真是超級癡情,跟妻子超恩愛的,在獨子夭折、妻子過世後,就算無後也沒肯續絃。雖然後來很慘地被政敵鬥倒,誅了三族,可是他仍然是女人心目中最夢幻的偉丈夫!」某個喜歡在歷史裡搜尋美男子事蹟的女性很迷醉地加入談話。

  一群陪著男友過來的女士們因為美男話題而湊在一堆談了起來,還不時地朝台上那個好看的男人指指點點,養養眼。

  何惠倫偎在童瑤身邊,用輕得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道:

  「當年為了台上那個男人,妳把古今中外姓潘的都喜歡上了,不說潘安那一家子了,連潘仁美妳都愛。而,外國的潘朵拉、彼得潘什麼的也沒逃過妳的毒手。甚至那時只聽潘安邦和潘越雲的歌……」

  「……妳還記得啊?」童瑤看著台上那個屬於她的男人,心緒紛亂。

  她曾經那麼地、那麼地,為他瘋狂……

  「當然記憶深刻,多不堪回首啊,那時。可身為妳的鄰桌,我又能怎樣呢?只能被妳帶著瘋狂『尋潘』了。還有,每節下課都被妳拖著經過他們班級,只為偷看他一眼,那時我們兩個班級的距離,不僅隔了一個樓層,還有南北兩邊的差別,休息時間都耗在那兒了。」語氣好哀怨。

  「我沒想過……」

  「嗯,沒想過什麼?」

  「我是說,那麼多年以前的事……我幾乎忘記了……」

  「忘記那些傻呼呼的記憶也好,反正妳是得到妳最愛的那個男人了,遠比什麼都重要!」

  童瑤扯出一抹笑,但笑得有些虛弱。

  何惠倫靜靜看著童瑤,好一會,道:「妳曾經拿著『潘楊之穆』的典故在我面前充滿夢幻地說,如果有一天,潘雅湛可以成為妳的潘岳,那麼妳一定會像楊容姬一樣幸福。」

  她……說過,這樣的話嗎?

  「我那時回妳,我相信。妳總是說到做到。他的吻,妳拿到了;他的婚姻,妳得到了;他的孩子,妳生了。瞧,妳想要的,都能得到。」

  「惠倫……」童瑤輕輕拍撫著懷中已經睡著的兒子,抖著唇努力想說些什麼,卻只有眼淚無預期地成串滑落下來,連自己都被驚到!

  「哎,怎麼了?來,擦擦!」何惠倫飛快抽來面紙,貼在童瑤臉頰邊,幫她將淚給吸乾。

  「我沒事……我只是想說,謝謝。」

  ***

  她的眼眶有點紅,像是落淚過。但他不確定。

  她不是個脆弱的女人,至少不會在人前哭。所以,只是錯覺嗎?

  由於同學會發展到最後變成卡拉OK大比拼,原本應該在晚上九點左右散會的,也就一路延到了午夜十二點過後才意猶末盡地以一首「晚安曲」大合唱,結束了這場熱鬧盡興的同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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