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嬰粟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他笑,舒服的半靠在床頭。

  「我只要你給我孩子,也只要一個像你的孩子,其餘皆不要。」

  他的大男人傾向不容許他承認體貼與關愛,以及為了女人做任何事,但何憐幽何等的冰雪聰明,已能在他好不容易的坦白中了悟更多,所以她喘息得更厲害,連寒冷的氣溫侵襲也無所覺。所有的行為,只有一個結論,但她不敢相信!

  他很輕鬆,因為已知她明白了他的心?而她很恐懼,怕是一場自欺。

  「你為什麼丟下懷孕的我?」

  「你不會希望我看到你變醜的臃腫模樣。」

  那是事實!那幾個月,她比鬼更憔悴,而復原得很差——但——那一半的原因是他不在——

  她流下淚水,投入他懷中!這是跟了他二年來第一次她全心全意的想投奔他胸膛,汲取他的溫暖與力量。

  「即使你當真扯碎我的心,我也認了!」她帶哭意的哽咽中,宣佈了她的投降。

  她沒抬頭,所以錯過了王競堯向來冷凝譏嘲的眼中,泛起樂一片醉死人的柔情——她,終於完全屬於他了!她不會知道,打從他以「上禮」待她,就代表他選中她為一生一世的伴侶。他一直在等的,等她願意交心,如今,她終於捧出了真心,完完全全成了他的終生伴侶。她的心,會完整的掬在他手中,疼惜到死——他的憐幽——

  ***

  王競堯在日本住了半個月,趁著雪景未融,他帶何憐幽到北海道滑雪。將掬幽交到小林東旭的宅子,由葉問昕守護。

  ——孩子總要放開的,她有她的未來——王競堯這麼告知擔心孩子的她,堅持二人前去北海道?也如他所願的只有他與她。

  在交出她的真心後,他願意與她談的事情更多,不再有回避與防禦。那十來天的雪地之旅,美好得讓她以為自己回復了青春!陰暗的十九年歲月,射入了一角陽光,她笑的此數比她前十九年更多!不管未來如何,此時她是受人呵疼的!她只想把握這一刻,享受畢生第一次有人疼惜的感覺。未來如何,都不重要了!是哭是笑,都是明天以後的事。墮落了?還是樂觀了?

  而他也有了更多的轉變!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冷不可侵的王競堯,不再是會毒死人的嬰粟,也不再是隨時會將人抓成碎片的黑豹。他也會有笑得像大男孩的時候,也會有捉弄人的時候,有感性的面孔,摟她在火光中起舞的浪漫。

  北海道之行,他以情人的溫柔,徹底的擒牢她的心,使她徹底沉醉其中。如果他存心要傷害她,她連一點自衛的能力也沒有了。那是心底微弱的警告,但她已挽不回自己的心了。

  王競堯——她的情人、愛人,然後——已是她的生命、她的神——她終於也淪陷入他的信仰之中了——

  ***

  王競堯回臺灣的兩天后,何憐幽這邊來了二位不速之客。想來是故意與王競堯錯開面對面的機會!

  會是誰?龐非與黃順伶。

  她都已被發配到「蠻疆」地帶了,他們又上門來做什麼?關於王家的恩恩怨怨早已與她不相干了——事實上,一直是與她無關的。

  不過,事隔數個月,黃順伶在身分上正了名,妻子登門找情婦顯得非常的理直氣壯!不管名堂為何,也沒有何憐幽嗤笑的餘地了。雖然,她仍不高興黃順伶是他的妻,但卻明白,「正妻」對他而言並無任何意義。如今黃順伶的憔悴更加印證了她當初所想的。也不過才二個多月,卻像老了十歲。相較之下,她實在沒資格在每一次的自憐中感歎自己被王競堯折磨老了。王競堯不肯「折磨」的人老的更快——

  俊美的金髮男子龐非也失去了光鮮的倔傲神采。他們兩人看來有些氣極敗壞。

  「王競堯已回臺灣。」她坐在長沙發上,膝上坐著正在吃點心的小掬幽。這算是第一次將掬幽呈現在這些人面前。所以打從進屋到現在,龐非與黃順伶直直盯著小掬幽有數分鐘之久,不急著開口訴說來意。而憐幽言下之意是送客意味。

  直到褓姆來抱走掬幽準備讓她睡午覺,二個不速之客才恍然回神?目送小掬幽消失在二樓扶手盡頭,龐非首先開口:「很像你,但有競堯的氣質。」

  黃順伶受到的震撼更大!一直以來,知道何憐幽擁有王競堯的孩子是一回事,但真正看到了,打擊更大,她幾乎有些站不住腳!並且湧上了強烈的妒意!他們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而她自己卻仍無著落,她甚至不敢去檢查,怕面對不堪的結果。

  「她——叫什麼名字?」她顫聲低問。

  何憐幽唇邊有著笑意,他們大老遠跑來居然是問女兒的姓名?這些人都怎麼了?

  「掬幽,何掬幽。」

  黃順伶的臉色簡直泛灰了!以她的敏感,立即意會出這名字的含意,而何憐幽那笑容看來充滿情場上的勝利?而她——在為王家賣命的千里奔波後,卻依然得不到丈夫的一個笑容。她卻仍在傻傻的等待,可是那個無情的男人卻早已將情懷許給了這女人——

  「他——居然將你捧在手心——他居然會這麼愛你——不但以『上禮』許你為終生伴侶,更以女兒名字為題,宣告了對你的愛意——你有什麼資格讓他千方百計的為你?!」

  何憐幽怔了會,不明白她的篤定從何而來。在她與他之間,黃順伶只是外人,她怎麼敢遽下斷語的指稱他們之間的交易是愛情?若是有,也只是她傻傻的一如其他女人交出了自己的心予他。他不會愛人的,他頂多疼惜她一些罷了,捧在手心——即使捧在手心,也是他唯一的女兒會讓他想捧在手心,不會有他人。而——上禮?什麼是「上禮」?她倒是不明白了,只是低首看右手中指的豹形戒指,他宣告了她為他所有,只有那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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