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喜言是非 | 上頁 下頁
四十三


  哪知那道士做法時做出了岔子,在風雨交加的夜晚,一把指向天空的桃木劍就這麼被雷劈中,整個祭壇消失了,道士被雷劈成灰,一命嗚呼──他嚇破膽連滾帶爬地回到家中,竟再也找不到妻子──

  他不確定喜言是被變走了,還是自個出了意外,總之,她就是不見了。並再也沒出現──

  其實,他還真有點想念她呀。尤其在昨天之後──

  嗚──

  雖然他常埋怨喜言老是四處惹麻煩,希望她少開口、希望她當啞巴,但從來就沒想到自己會真的娶到一個啞巴!他今天才知道他的新妻子就是一個啞巴!

  為什麼?為什麼蒼天要這麼待他?嗚──

  正哭得傷心呢,突然「碰」地一聲,他被一重物壓趴在地幾乎昏厥──

  「啊!」範喜言尖叫,驚恐地看著四周熟悉的景物。

  她她她──回來了!她不要啊!

  「怎麼會?怎麼會?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我還沒確定楊敦日是否安好!不,我要回去,我要!」她站起身,在凹凸不平的地上走來走去。噢!該死,唐朝就是沒有柏油路!

  快要被重物踩死的常義風伸出他危顫顫的手揮著:「救──救命──別別──再踩了──」

  「啊!」她驚跳了下,跳得他口吐白沫。「你幹嘛在我腳下?咦?是你!」這才發現腳下的人不是常奇偉,而是常義風──她的夫君。連忙一把抓起他,搖回他的神智。

  他一醒來,看到她,立即又暈了過去。

  「喂!喂!別暈,我沒空理你的──啊!」對了。拽著他,她往書房走去。趁此機會辦一件重要的事,他非在場不可。

  磨墨攤紙,抬頭大大三個字──休離書。

  男方,常義風,洛陽人氏,年二十四,於XX年間XX日立此休書為憑,從此與範氏恩斷義絕,終止夫妻關係,從宗譜裡除名,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這樣寫大概可以了。抓他的手捺印上休書,從此解脫她已婚婦人的身分。

  「嗯,還要理由才能成立。那,就寫個多口舌吧!我想你不會有意見的。」一書兩份,就等他拿去官府認證。

  「喂,喂,醒來。」她拍他臉。

  常義風被打醒,尖叫道:「你你你──是人是鬼?你不是消失了!」

  啊!不會吧!敢情他是知道的?

  「你知道我消失?你怎會知道?」她逼近他問審。

  常義風嚇的瑟瑟發抖,什麼也都招了:「我,我不是故意叫道士把你變走的,我只是要你乖一點,沒料到他做出岔子,就──就──」

  「原來如此!」她寬心地笑了,既然這種事是人為,那她要回去應該不難。「帶我去找他!」如果是老天的捉弄,她就頭大了,幸好不是。

  「他──他做法失敗後,死了啊──被雷打中──」

  「什麼!」

  常義風撐不住,當下又嚇暈了過去。

  「你──你──休了我?」他怯怯地問著。

  「錯,是你休了我。瞧,上頭是這麼寫的。」押著他去官府辦完休妻程式後,兩人自此再無糾葛,她輕鬆多了;但這兩天來她除了忙著向家人告別外,就是東奔西跑找世外高人。她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就會瘋掉。

  現在她心中只掛念著遠在二十一世紀的楊敦日。不知他怎麼樣了,她不要把他血淋淋的模樣烙成對他的最後一抹記憶,她非回去不可!就算要她親自去學法術也沒關係!

  「但──但這不是我寫的啊──」常義風這些天就跟在她身後跑,對她又懼又眷戀,覺得她變得更美了。

  她跳上馬車,要家僕帶她去拜見袁天綱先生,聽說他是大唐第一神相,昨天已送去拜帖,上頭寫了自身遭遇,乞求袁先生能助她回去。而今天有回復了,袁先生對她離奇的遭遇很感興趣,邀她過府一敘。現下她才沒空理前夫呢!

  「你就回去陪著你的新夫人吧!別再跟了。這休書我是要定了,你別想討回去!」她一腳踹下他,不讓他上車。要馬夫立即上路。

  「你你──你是不是想改嫁?!」常義風追在一邊,覺得頭上好像有頂綠帽子正在飛過來、飛過去。

  「對!我就是要改嫁!」她回頭爽快地應著。看他呆若木雞,安慰他道:「這很好呀!你有一個安靜的妻子,而我有了心愛的男人,各自所願得償不很好?別再跟了,如果順利,我不會從袁府出來。再──見──了!」

  呼呼寒風兀自吹,吹散了她餘音,但吹不散她語氣中的亢奮。

  她拿著休書,奔向她的未來,以及她要的男人。

  他拿著休書,呆立在原地,看著那個不要他的女人,心中好失落,像在滴血──

  他──他──嗚──他被休了!

  以後,他的生命中,沒有喜言,只有無言。

  從一個悲劇中拔出,再掉入另一場悲劇裡。

  怎麼會這樣呢?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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