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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偉大的教師節,政府明文規定休假一天,以慰勞為人師表的辛苦。這是做老師的一生中唯一能抬頭挺胸、走路有風的日子。

  今年假期適逢星期五,政府當局施行彈性放假,等於可以連休三天。

  陽光耀眼,氣溫尚可,是收拾包袱回家探視父母親大人的好日子:然而,此時的她——江秋水卻被「挾持」上某人的汽車,正往一個叫什麼「乘涼鎮」的地方駛去。

  車行上路,她一直企圖讓那師德淪喪的傢伙明白他這是犯法的行為,可是他卻像耳聾了似的,理也不理她。

  眼看車子已出了市區,秋水終於有一些認命了。這個白悠遠如果不是她的剋星,也會是個煞星,誰叫她曾不幸地當過他的學生,以至於他名正言順地拿「尊師重道」的大擔子來壓她。淪陷在他的惡勢力中後悔為時已晚,此際她的遭遇真個是哭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沒關係,君子報仇,多久都不算晚;十年風水輪流轉,他總有一天會吃癟的。

  「口渴了嗎?」見她不再叫吼。白悠遠語氣輕鬆地問她,順便掏了掏耳朵。

  「你回你的家,為什麼要拖著我一塊走?」

  他笑得很愉悅:「我當叔叔了。」

  「你當爸爸也不關我的事。」

  「不一定呵。」他伸手抓了抓她頸後,像在替一隻貓搔癢,回答得隱含深意。

  「妳不會不讓我回家吧?老兄。」

  「晚一個禮拜回去無所謂吧?」

  就算是有所謂也不能有什麼改變了。秋水懶得理他,一手撐著車窗口,兀自沉思。她真的很有心地要學好臨波教她當女人的方法,可是沒交到男朋友,當然也沒有讓她學以致用的地方,以至於近一個月以來,她仍是沒一點長進,否則,哪會任他挾持來此卻不吭一聲?而他大概也不會這麼對她了。

  據她觀察得知,白悠遠的人緣好、受人愛慕不是沒理由約。除去是英俊男子以及王牌教師的身分之外,他對人熱心、有禮,尤其對女老師以及任何女性都有一分尊重,彬彬有禮得很。哼!除了她例外;不過,這也怨不得誰,因為不單只他忘了她也是女人,其他人若不是把她當奶娃,就是男孩兒來看待;誰教她外表是十足十的清秀佳人,但行動上可不是那麼一回事。唉!恐怕有生之年她是無力改變這個情況了。

  「我們家有六男一女,一共七兄妹。我排行老五,目前家中只有一個人成家。我大哥去年結婚,到這個月剛好結婚十個月半,大嫂生下一個兒子,時間把握得真好,完全沒浪費一分一秒。」

  白悠遠今年已屆二十八「高齡」,哇!往上推算,他大哥——想必都很「老」了,是該早日生小孩沒錯。秋水的父母也不過四十出頭,早當外公、外婆了!比較起來,她是有資格將自家兄弟列為「高齡」的王老五。

  「為了你們家香火著想,計畫生育是必要的。」

  他揚眉看她一眼,明白她會錯意了。

  「不!我們家沒那種觀念。我會這麼說的原因是——從我祖父那一代開始,家族裡每個男子都是在娶妻十個月內生下小孩的。我母親更是標準得不得了,在九年之內生下七個孩子。如今連我大哥也在一年內有小孩,我有理由相信,一旦我們結婚,也會早早為人父母的。」

  「哦。」秋水聽得漫不經心,然而在逐一品嘗之後,她怔愣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他是說「我」結婚,還是「我們」結婚?可能是他口誤吧!她不必太反應過度,她都還沒追求他,他怎麼會想與她結婚?少亂想了;不過,心中倒是悄悄悸動了一下。

  「還要開多久的車?」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問。

  「再五分鐘。」他伸手過去撥了撥她半濕的髮。這種天氣,只要十分鐘不吹冷氣,她就變成了這副德行,只好按起了車窗開強冷氣為她解暑了。

  「你們家現在仍經營果園嗎?」她記得當年他曾自我介紹說他家有一片果園。

  「嗯,還兼營武道館。」

  「是那種專賣跌打損傷藥膏,替人推拿、治扭傷的那種店嗎?」她想像中的武館只有那樣了,沒有更高明的想法。

  白悠遠笑了笑:「妳怎麼說就怎麼是吧。」他不多解釋,車子已開入小鎮了。

  他知道她會嚇一跳的:而他的樂趣,就是看她嚇一跳的表情。現今世上,這麼好玩的女孩找不到幾個了,他會好好保護她,以期未來五十年的光陰笑料不絕。

  ***

  清晨一大早。

  所謂的「早」是因人而異,對江秋水而言,六點鐘起床簡直是要她的命;可是,由不得她,因為有人根本見不得她太好命。

  「起來!吃早餐了。」

  她身上的涼被讓人一把抽開,而她那不甚淑女的睡姿也盡收來人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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