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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張品曜僅僅微揚著眉,居然沒有生氣,更沒有瞪她,默默的接過碗,往角落的小流理台走去,任勞任怨驅使——果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把人生最偉大的目標設定在買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果然是再正確不過的了。瞧這個天生好命的大少爺,來到她這兒,還不是得乖乖的當台佣。

  現在是中原標準時間,凌晨一點。

  趁著將張品曜打發到廚房區勞動的空檔,她才敢偷偷的將目光移向書架那方,打量著那座嚇破她差點魂飛魄散的梳妝台。

  現在,它好好的。

  平靜乖巧的當它的仿古家具,銅鏡更是回復它黃銅銅的模糊樣子,看起來那麼平凡普通,不存在任何詭異。可是她絕對不相信兩個小時前發生的那件怪事。只是她睡眠不足之下產生的幻覺。這是不可能的,她相信眼見為憑,更相信自己的神智無比正常,也沒有自欺欺人的癖好,她是真的看到了,而那銅境,是真的發生了異變。

  人世間有許多無法解釋的事,只是還沒有被研究出成果加以解釋,並不表示不存在,更不能因為一無所知而加以否定。

  雖然太過匪夷所思,平凡的人世間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意外?而且還發生在她身上?她八字普通,更不是招鬼的體質,這輩子從來沒有在靈異事件上「中獎」過,所以從來對這方面的事情毫無幻想,連鬼片都不看。

  再說到她們教師界的終級教主——孔老夫子大人有交代:不語怪力亂神。對於這點,她是奉行不悖的。

  老人家不是不信鬼神,而是認為人既生作為人,就好好過著屬於人的日子就好了,自然該敬鬼神而遠之,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此而已。不要「身在人間,心在鬼神」,還沒把這一生很負責任的過完呢,就盤算著死後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企圖提早與鬼神打點好關係,或者為了自身的利益,向不同空間的靈體索求幫助,都是很不可取的。

  生長在台灣這個滿地是各式廟宇的土地上,一般人就算不是念佛請小鬼的狂熱者,至少也不會鐵齒到把鬼神的存在全盤否定。李想就是這一種人,不拜神佛,遇廟不進,覺得所謂的香火鼎盛,其實是空氣污染的代名詞。

  可惜政府不敢管,只能意思意思的規勸,但當然不會有人聽,全台灣每年照樣熱熱鬧鬧的操辦著幾十聲廟會鼓年華,非要搞得香煙滿天如處處烽火、爆竹四射像發生槍戰不可,否則不足以證明自己對神明的熱烈擁戴。

  總之,她信鬼神,但避之唯恐不及。一日一遇上,也只能相信。所以她相信那座銅鏡確實有古怪。

  從來沒有遇過靈異事件,如今碰上,心中當然很毛,下意識拔腿就跑,可等冷靜了一會兒後,同時也確定自己屋子裡來——她必須很羞愧的承認,那時她沒膽進屋,又不得不進,最後只能把張品曜抻著當擋箭牌,把不知情的他給推進屋子裡,確定他沒事後,她才敢從他身後探頭看屋子,首先看的當然是變回正常的梳妝台。

  她真的很怕,卻發現自己差沒有驚嚇到精神錯亂,可見自己意志力還滿堅強的。當然,此刻那銅鏡很正常是安撫她神經的主因之一,再者,可能是昨天困擾她一整夜又一整天的奇怪夢境,已經給她打了預防針,讓她下意識的有了心理準備,最後,她不太情願承認的是,他在,所以她安心。

  對了,如果怪事的起因還有其它犯人的話,那就是他!

  想到這裡火氣又起,剛好那男人幫她端來餛飩湯,她狠瞪他一眼。

  「怎麼了?」他不過是端碗湯的時間,又哪裡惹到這個大小姐了?張品曜不解。

  「上次你說的那個,是怎麼一回事?」她口氣不善的質問。

  「你指的是什麼?」沒頭沒尾的質問,他一時想不起來她提的是哪一樁。不是他資質太魯鈍,而是這女人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充滿意見,又痛恨別人回答她問題舊城牛頭不對馬嘴,所以還是問明白一點好。

  「那個傳說!你那天強吻我,說什麼在古鏡前接吻會有事情發生的鬼話,是從哪裡聽來的」她又朝那鏡台看去一眼,再三確定它仍然平凡安靜後,才能間歇安撫自己不時湧上的焦躁。

  「那不是強吻,我有問過你的。」而且,事實上她也沒有太反對,不過他聰明的沒有把這點說出來。「你應該吃飽了吧?」

  「重點不是那個吻,不許再提起了!你回答我問的問題!」她瞪他,見到直盯著她手上的湯看,沒好氣的道:「吃下那麼多東西,當然飽了」

  「我現在擔心的是你恐怕是吃得太撐了。」他嘆了口氣,堅決的將她兩手捧著的湯給端回來。「這碗我吃,你別勉強自己,你臉色真的太差了。」

  「張品曜!我問的是——」

  「我知道你問的是什麼。不過你沒忘了我一口宵夜也沒吃吧?」

  「那是我用過的碗,有我的口水,你噁不噁心啊!別吃——」想要阻止,卻飽到動彈不行,沒力氣站起來,只能眼睜睜看他將整碗湯給喝完,臉上表情不可置信,但心中則是另一番難以言喻的複雜感受。

  這個人——

  到底想到怎樣?

  他與她,現在到底算什麼?

  她在看他,而他喝完湯,也在看她。視線交接的一剎那,世界突然變得安靜,兩兩相望而無言,任由某種奇異的情緒在小小的空間裡流淌「你還好吧?」一會兒後,他問。

  「我——當然很好。」她聲音弱弱的好無力

  先前,知道她已經十六個小時沒進食,才會沒力氣走路的跌跌撞撞撲進他懷裡,雖然享受到了溫香軟玉抱滿懷的美妙,但很快被她臉色青白得像是死去所嚇壞,立即扶她回屋(沒辦法,她不肯給他抱,如果他敢學言情小說的男主角那樣將她抱起,她一定會把他狠心腸的從五樓給踢下去),先讓她喝珍珠奶茶,然後替她將蚵仔煎裝盤,送到她面前,最後才能安心的翻找出一只全新的雪平鍋放在電磁爐上煮一起餛飩麵來。

  她一個人幾乎把所有的食物幹光,包括他給自己準備的那一份。看她餓成這樣,他心中無比慶幸自己帶來足夠的食物。

  可,既然已經不再飢餓,為何她臉色仍然蒼白?當他更是仔細看時,發現還帶有一抹驚惶,所以認定必然是有什麼事正在困擾著她,而她卻無法說出口。

  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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