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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姑娘可是醒了?」女聲音量恰恰控制在柳寄悠能聽到、而不會吵到床上還睡著的人。

  「……嗯。」柳寄悠想了一下,隱約記起這聲音是龍天運身邊除了江喜之外,最得用的大宮女,這個宮女向來低調,不輕易在人前出現,管理著皇帝貼身的物品。

  「奴婢準備了些許衣物,姑娘不介意的話,可否容奴婢進去為姑娘梳洗著裝?」

  「好的,快請進來。」柳寄悠眼暗一亮,連忙低聲應道。

  才剛說完,便見著門板被輕緩力道推開,不發出丁點聲響,然後是一名年約二十五歲上下、作宮女打扮的女子走了進來。

  雖然進宮的時日不久,見到的人也不多,但到底是在儲秀宮上過學的,初人儲秀宮,第一重要的當然就是學習宮廷禮儀,其中一課就是要學會從服色去看一個人的品級,區分出尊卑以及應行的禮節。

  完全不意外的,這位皇帝身邊最得用的大宮女身上的服色是宮女裡雖然不是最高等級,卻是最超然的等級——從三品的御前尚義,也就是皇帝的心腹貼身宮女。雖然比從二品的掌事總管還低了兩級,但許多時候,御前尚義的權力要比掌事總管的大。

  「這位姑姑——」

  「不敢當姑娘的稱呼,奴婢成惠。」簡單介紹完自己,便自然地將柳寄悠引到房間後頭的淨房,那兒早已備好熱水與衣飾,有四名宮女垂手立于牆邊隨時等候召喚。也沒多說什麼,為柳寄悠取下身上那件破衣,扶著她跨進滴了香露的浴湯裡,像是完全沒看到她身上紅紅紫紫的曖昧痕跡,目光平靜而恭謹。

  能成為天子近旁服侍的人,都不會是簡單人物,就算是服侍人,也是萬般妥貼,不會讓人覺得尷尬無措。

  柳寄悠心中佩服不已。有對比才看得出差異,所以她就不明白了,昨夜龍天運為什麼就是不讓這些人侍候,偏偏要她來,最後她甚至連顆扣子都解不了,結果就是兩人身上的衣物成了滿地的碎布。

  如果這是一種情趣的話,柳寄悠真覺得這個皇帝真是口味奇特……

  甩了甩頭,柳寄悠在心底自嘲地想著,如今自己這般茫然不知未來的境地,怎還有閒心去想這些莫名其妙的事?

  歎了口氣,默默專心沐浴起來,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算一步,把一切心思暫且擱置,靜待……那個男人怎麼對待她吧!

  但願,他對她的興趣不會太久……

  不會久到……將她的一顆心終於給撩動的那一天。

  但願。

  距離皇帝暫寢居室最外頭的門廳裡,安靜佇立著兩個人。

  此二人自然是大太監江喜與禁軍統領燕奔,他們正各自無聲地忙著自己的事情,燕奔拿著一張輿圖計量著南巡的路程,以及專注沿路的安全維護是否尚需補強,務使皇帝的每一站行程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

  江喜則是在檢查皇帝的早膳。方才三個試毒太監已經將桌上所有菜肴都——試過了,可以確定完全沒有問題。那麼,眼下必須做的,就是讓這些膳食維持在一定的熱度,不管皇帝哪時起身,只要他老人家叫了傳膳,所有人房的菜都必須是熱呼呼的。

  所以墊在每一道菜下方的滾燙熱水是一盆換過一盆,如今已是換上第四盆了,難得皇帝晏起,也沒人敢叫他起身,於是只好努力侍弄好這些膳食了。江喜一隻手正探著菜底熱水的溫度,想著要不要讓人再換上第五盆水來,這時,內室傳來皇帝低沉的喚聲:「來人……」聲音很輕,像是還沒有完全清醒的呢喃,但江喜就是有辦法聽到,他立馬快步而無聲地走進內室,朝著龍床上的龍天運恭聲道:「皇上要起了嗎?」

  「嗯。」龍天運雙眼半睜,一隻手朝床裡探,卻探了個空。「她呢?」江喜立即回應道:「回皇上,柳姑娘應是讓成尚義給領到淨房沐浴了。」

  龍天運聞言,側耳傾聽,隱約聽到些許水聲,從床上起身,江喜立將早就披在手臂上的一件浴衣為他套穿上。他當然清楚皇帝的習慣一每次臨幸了妃嬪之後,必定沐浴,還有,每日清晨醒來,也定然要泡過熱湯浴才會精神飽足。因為皇帝接著就要沐浴,所以無需為他著正裝,披上一件浴衣即可。

  「皇上請隨奴才來。」江喜將龍天運引向專為皇帝準備好的淨房一就在柳寄悠的隔壁。

  在路經柳寄悠所在的淨房時,龍天運停下腳步,一手撩開紗簾,引來柳寄悠驚嚇的低呼——「皇上!」

  「參見皇上。」幾名訓練有素的宮女倒是淡定地恭聲參拜,不管她們此刻手邊正在忙什麼,皆是面朝皇帝,行了個標準而優雅的福身禮。

  在這樣的對比之下,還縮在浴桶裡、並且恨不得把自己完全淹沒的柳寄悠,就顯得狼狽及尷尬了一畢竟在場的所有人裡,就她一個衣衫不整……不,不對,她這不叫衣衫不整,真正衣衫不整的人是龍天運,而她,正確來說,是……一絲不掛!

  她這輩子還不曾這樣尷尬過,覺得實在沒臉見人,恨不得此刻就讓水給淹死算了!

  龍天運見她臉上青青白白地變化著,不由得低笑出聲,緩緩朝她走去,就站在浴桶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浴桶裡的香湯非常清澈,但飄浮在水面上的月季花瓣遮去了龍天運的眼福,教他無法看清她浸在水裡的曼妙香軀,他伸手撥了撥水花,拈了一片花瓣放到鼻尖嗅聞,漫不經心道:「都出去。」

  才說完,淨房裡所有侍候的人全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江喜則守在淨房門口,對兩名太監比著手勢,讓他們將前廳的早膳都撤了重新做,他猜測,皇帝約莫會在淨房裡消遣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才會出來……

  他猜對了。

  皇帝對柳寄悠的興致正濃,一夜歡情彷佛在入睡那一刻已然饜足,但此刻在淨房見著她,便又揚起了新的興致,覺得怎麼都看不夠她,更想好好看看她的每一種面貌。尤其此刻一絲不掛沐浴著香湯的她,身上有著他昨夜烙下的痕跡,昭示著這是個徹底屬於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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