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新花龍戲鳳 | 上頁 下頁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他便不再與這兩名奴婢多說些什麼,逕自欣賞起四周宜人的景色。

  待暮色漸濃,男子們收拾好物品,揮手讓她們回柳家別業,三人則往震西王爺的領地走去,沿途欣賞夕照美景,談笑離開。

  落霞挽扶著小姐的手臂,邊走邊回頭看那三名遠去的貴人,悄聲道:「小姐,他們三人看起來可不像是朋友,都是那個好看的男人在談笑賞景,另兩名感覺都沒有相同的心情哩,總是在打量周遭,像是有什麼顧忌似的。」

  「是呀。」她笑了聲,凝望夕陽良久,突然輕聲低歎道:「自古以來,女子即使被欽點入宮,也不是每一名皆能得到君王的寵倖,更別說與他談笑了。怕是等到死了,君王也不見得知道那名紅顏的存在。不過,他何必知道呢?多得是美人前仆後繼等著他垂幸,他何必去在意是否有遺漏的佳人枯守在深宮,苦等著他的一瞥?」

  「小姐,你又在感歎王昭君的命運了嗎?」落霞雖然覺得小姐這番感歎來得很莫名其妙,不過反正已習慣了,便順著她的話問。

  「不。」她低著頭,微微一笑,「我只是感覺得今天相當幸運,遇到了那三名貴人,無需投身後宮,便能見到千萬佳麗夢寐以求的容顏,真是幸運極了。」

  「小姐,你又說人家聽不懂的話了!」落霞抱怨著。

  「聽不懂就對了。」柳寄悠點點頭道。

  「小姐!」

  一陣涼風吹來,將樹梢吹得沙沙作響,主僕二人穿梭于樹林間,愉悅地交談,一同嬉戲而歸。

  在中書省任職,又居侍郎之位,除了中書令之外,就數侍郎職位最大,並且也代表才學與能力都極受朝廷百官肯定。中書省的主要職能是負責擬天子詔令,並且書寫公文信函,以及收編史典之種種文書工作。能在中書省任職者,皆是學識淵博且精通朝廷律法之人,更是在文壇上享有盛名。柳時春便是這樣的一名文官。

  他行事溫和有度,不與人結怨,卻自有行事準則,並非隨波逐流之輩,能幫人一把時,也從不吝惜給予援手,且常有提攜優秀後進之舉,是個廣結善緣的人。

  所以幾十年下來,在文壇與朝庭中積累出良好的聲謄,與同僚相處和睦,持身甚正,因而頗受敬重,讓人樂於結交。縱使他長年沉浸在書文之中,幾乎像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癡,卻不會讓他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當然,不得不說,長著這樣一張慈眉善目的俊臉,且是十足的老好人樣,的確為他的仕途帶來很大的便利。

  當朝尚書令康華頤便是他的至交好友,其仕途比柳時春順利許多,雖然大器晚成,直到三十五歲才中了個二榜進士,當時還是柳時春慷慨解囊才使他不致餓死在大考之前。中進士後,他的才幹立即受到先帝重用,並做出亮眼政績。後來外放治理過幾個州郡,幾年下來考評皆是上品,仕途理所當然青雲直上,是個簡在帝心的能吏。所以先帝遺詔中,指定康華頤為三位顧命大臣之一,讓他的才幹仍然受重用,是二代帝王倚重的心腹。

  君子之交淡如水,淡於表相,義重於心。這是柳時春的處世原則。對於給出去的人情,從不輕易消耗,一方面是不願挾恩求報,一方面也是希望永遠都沒有需要求人的時候,對於真正的朋友,即使熟稔官場往來,到底臉皮還是薄了些。

  所以當他必須厚著老臉前來乞求他人時,雖然知道對方肯定會幫忙,但一顆心仍是忐忑了多日,直到今日上門來,心中依然難安。

  「柳老弟,你有話就直說了吧!咱們二十多年的交情,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康華頤撫著花白鬍鬚,開口便是直白,希望能令他輕鬆一些。以他練達的眼光,怎會看不出老友正有難事求於他,並且為此開不了口呢。

  柳時春歎了口氣。

  「我想……我是在異想天開。」他不知道自己還必須為女兒操多少心、白去多少頭髮。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是他把女兒生得其貌不揚,在如今這個將容貌歸入德行標準的世道,當父母的,難辭其咎啊!

  能讓老友這樣為難的,也就僅僅一件事了,康華頤心中一動,問道:「莫非……是為了天子選秀的事?」

  柳時春脹紅老臉,有些艱難地點頭。

  「可不就是這件事嗎!我、我那女兒,如今已經二十歲了。全長安,沒一戶人家上門來提親,私下尋了嘴嚴的官媒去探口風,依舊沒有半點消息,這一年一年下來,都把大好年華給耽誤了,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呀!」他希冀地看著老友,「你是這次主持皇上選秀的外事大臣,尊夫人又是協領選秀的內命婦……是否……是否可以破格讓小女列入選秀的名單中?」

  康華頤為難地搖頭。

  「這並不妥,老弟。先且不說令嬡與今上有先前那段淵源,也不說年紀上的問題V,舉世皆知皇上是個重顏色的,別說一般姿色入不了他的眼,就是幾位聞名帝京的絕色美人,其美名傳入宮中,也不曾聽聞皇上有所動容垂問。此次選秀,我與內人擬了初步名單呈上去,裡面家世容貌出色的不知凡幾,亦不見皇上對此上心,全都交付後宮幾位娘娘以及內命婦去決定。你也清楚,咱這位年輕俊美的帝王一同意選秀,全國待嫁少女,誰不是瘋了似地想進宮?恕我直言,令嬡並無從這些少女中脫穎而出的機會。勉強送進宮,不過是守著冷宮淒涼一生罷了。老友,我知道你心中著急,但這事兒,我不同意。你何苦怕她沒有夫家而執意送她人宮呢?若你不嫌棄,我手邊有幾個不錯的寒門才俊——」

  柳時春苦笑搖頭,知道老友並沒有理解他的話中之意,連忙打斷老友說道:「不不不,康兄,我並非想將女兒送進後宮去博什麼榮華富貴。我有自知之明,更知曉當朝擇美標準奇高,半點不敢奢望。」

  「既是如此,又怎麼說想要給令嬡求一個選秀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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