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雪兒姑娘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社會是多麼現實的深淵呀!使得曾經是溫柔的女子,變得善於心計,溫行遠發現他更想念雪兒了。真摯的笑容,發自內心的熱情,與層出不窮的小詭計,漂亮的小臉蛋——一切一切,都在他的胸臆中賓士不休,思念威脅著要衝出胸口向埔裡而去。老天——他開始覺得自己要完蛋了!該死的唐煜、該死的會議、該死的工作、該死的——不!是可愛的小雪兒。

  電梯開了,他毅然走向廣告部的會議室,否則,他怕自己一時會把持不住,丟下一切,開車回埔裡接小雪兒。工作!工作!——小雪兒會想念他嗎?

  接下拍攝唐氏機構二十年刊的攝影工作,是一件大Case,有助於陳威更穩定的在臺灣立足,揚名立萬。傳聞唐氏的首腦人物溫行遠是商界奇才,才二十六歲,將唐氏這以實業為主的老公司引導入多元化的新紀元,成為台中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其能力卓絕不容輕視。陳威也想看一看此人長相如何?因為溫行遠從來就不參加宴會,不涉足聲色場所,很難能有機會看到他本人,即使他被列為黃金單身漢,照片依然沒有一張示人。

  會議室門開了,所有人全站了起來。陳威當場傻了眼——他——他——那個花農!怎麼可能?他——竟然就是溫行遠!

  「溫先生!這位就是我們公司力聘而來的陳威先生。」廣告經理連忙起身介紹。

  溫行遠對陳威點了下頭,自然是認出了他,但是公事就是公事,公司會找他必是他的能力受到眾人肯定。

  坐上首位後,秘書交給他剛才沒有看的照片,一抽出,立刻呆住了!是雪兒!他的小雪兒!

  陳威有些尷尬的承接溫行遠看過來的眼光!但他也是理直氣壯的,站起來道:「以貴公司而言,二十年刊是件大事,不僅要表現出二十年成長的風範成熟外,更要讓人感到朝氣與亮麗、活潑的健康形象。這小女孩是最合適的代言人,更是一眼就要讓外人目光定住,深受吸引。」

  是的!他將小雪兒拍得很好,許多雪兒不為人知的美全在照片中展露無遺。頑皮的追趕蝴蝶,在百花中嬉戲,摘花時的柔婉、抓著小草帽撲蝶的俏麗——,他一張看過一張,然後抬起頭,堅定道:「換別的模特兒!這些不能用。」

  「我只交最好的!也只用最好的。」陳威不知道溫行遠與小雪兒有什麼關係,但他也有他的理念與原則。

  「溫先生。」廣告經理不明白的問他,因為他不明白總經理在反對什麼,陳威說那是他最好的作品。

  溫行遠將照片拿給經理看!廣告經理嚇了一跳!

  「是雪兒?天哪,那真的不能用了!我剛才沒有注意看。」

  「為什麼?」陳威不滿地直叫!

  「雪兒不能成為公眾人物。」溫行遠站了起來。「等你有別的照片出來我們再來討論年刊的製作。如果陳先生不接這工作,我們開始對外徵求照片,月底之前決定——會議到此為止。」他走了出去,拿著雪兒的照片。

  「等一等!」陳威跑出來叫住他!

  他回頭,不語。

  陳威將另一包牛皮紙袋交給他。

  「原本要送去埔裡給小妹妹的,直接給你了,工作的事,我會考慮。」

  溫行遠沉默地接過,與林秘書轉身入電梯上樓去了。

  回到辦公室,心情更為煩悶!看著雪兒的照片,更想念那小東西了!抽出另一份照片,相同的一份,只是尺寸洗小了許多,其中一張特地用了護貝,才三吋大小,滑到地上。他拾了起來,頓時愣住了。底片夾在照片後面,沒有第二張了。也是上一份沒有的一張。照片裡面是他和雪兒的合照,在他替雪兒抹綠油精的時候被拍下來的。雪兒委屈又依賴的小臉對著他——而,照片中的那個男子,一個陌生的溫行遠,眼中淨是無限的憐惜與——愛意,關愛、疼愛與純粹的愛!赤裸裸得令他震驚!老天!他所表現出來的真有那麼明顯嗎?難怪方志桐老是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與雪兒!可是——他敢對上帝發誓,他真的從未對雪兒心存一絲邪念,從未有!哦,天!他怎麼會——怎麼會愛上一個小女孩?而他卻一直沒有發現?

  突如其來的電話聲嚇了他一跳,此刻紛亂無章的思緒,實在不能忍受其他打擾!即使是一通攸關公司全年度營運的大生意!

  「喂!」他的聲音失去了平日的溫文疏淡,頗像吞了十噸火藥似的,正無處爆發,全在一聲低吼中表露無遺。最好打來的人正好有非常重要的事,否則識相點的人在聽到火藥味這麼重的吼聲後,應該立即掛上電話,以求自保。

  不過,此人絕對不會有什麼重要的大事才撥這一通電話,更不懂得「識相」為何物,不僅完全無懼于溫行遠的怒氣,甚至還大笑了出來。

  「有另一個雪兒在你身邊搗蛋嗎?溫哥哥。」此人正是小雪兒,不是她,會是誰?甜甜的聲音傳來,奇異的澆熄他滿腔的怒火與焦躁。

  「雪兒?你在那裡?」他的聲音柔和透了,壓抑了一天的不平衡全給她的笑聲化開了。

  「我在埔裡這邊呀,你剛才在生氣嗎?」雪兒問。

  他伸手抓松了領結,身子舒適地靠向椅背。

  「沒有。你這兩天有寫作業嗎?」他希望她沒有。

  可惜天不從人願。

  「有呀,溫爸爸好厲害,什麼都會,他一教,我馬上都會寫,我昨天一下午就寫完四天的功課。」

  老天——,溫行遠對自己呻吟,她幾時這麼乖了?那他還有什麼藉口去接她回來呢?

  「想我嗎?」他問。

  小雪兒當然是想他的,只是沒有想得那麼痛苦罷了。一大早起來替溫夫人澆花後,又跑到書房看溫必堯寫書法,看得入迷。中午午睡醒來的片刻,非常想他,抓起床頭電話就撥到公司,直接打入他辦公室。

  「我好想你哦。」雪兒直接說著。

  他笑了。

  「那還要多住埔裡幾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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